明晰一腳把他踢回原處，擡腳朝莊園往外走去。

被罵的擡不起頭的衆人不敢頂撞明晰便隻能用力按住還在掙紮的小孩，一個個壓低的聲音勸他不要惹怒這位喜怒無常的莊園主。

小孩不管不顧拼命的掙紮着。

“求你，一定要救我姐！求你了，大人！”

看着漸行漸遠的冷漠身影，被焦急啃食着靈魂和擔憂侵蝕了心扉的小孩終于在遮天蔽日的無助裡崩潰，像隻無助小獸一樣捶打着地面，也捶打着自己。

“怎麼辦？姐姐，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才能救你！啊啊啊！！！”

莊園外，當明晰扒開被人群自願圍成的城牆時撲面而來的血腥味讓這個曆經生死的人也忍不住驚悚，然後她就看到了那個被痛苦折磨的臉色蒼白的女人，躺在一張被無數破爛的衣衫堆起來的毯子上，而那張毯子早已經被身下的血液打濕，而女人卻無暇顧及隻是用一雙被汗水侵襲到發紅的眸子看過了，咬緊下唇露出一個慘烈的笑容。

明晰分不清自己是什麼感覺，隻覺得心髒抽搐着，像被人揪起表皮那樣一整個扭曲着痛。她看着女人的笑容深吸了口氣彎腰蹲下，用力握住那隻疼到戰栗的手，撫摸着她蒼白的臉，拭去她額頭的冷汗，低聲安撫道：“别怕，有我在！你會沒事的，孩子也會沒事的。”

女人痛到咬破了下唇，血液沿着唇線流淌，但她還是用力握住明晰的手微不可及的點了點頭。

明晰感覺自己的喉嚨裡仿佛也滲出了血，黏膩的腥甜的，讓她一刻都不能忍受。

“鐵伊，拿毯子來！”

“來了！”

矮人抱着一堆毛毯跑進來，把女人包裹起來。

在他身後跟着的是擡着一張大木闆的卡勒姆和他的幾個兄弟們。一群人準備了一堆東西，到了現場後卻隻能在人牆外傻站着。

明晰高聲喊道：“尼克，讓吉賽爾把我的房間收拾出來。”

“好喽！”

得到命令的尼克拔腿就往回跑！

“卡勒姆，你們傻站着幹嘛！把她擡進我房間！”

“來了！”

卡勒姆扒拉開人牆，把女人小心的放到木闆上擡起來就要往莊園裡跑，可女人卻緊抓着明晰的手不肯放開。

卡勒姆看着緊緊相扣的兩隻手一時語塞。

明晰咬了咬牙，冷聲對此時已經自動閃開一條過道的人群喊道：“别在這堵路了！有女人的話去幫忙燒水，有看過醫書的人跟我來救人！既然你們選擇救她，那就救到底！少給我做縮頭烏龜！現在，讓路！”

人群立刻散開，卡勒姆幾人擡起女人一路狂飙，風風火火的沖到了明晰的卧室裡，接着就是一番吵吵鬧鬧雞飛狗跳，直到女人被安置妥貼，一衆男人才被吉賽爾趕了出去。

在明晰緊握着女人的手不知該如何行動時，幾個有些年紀的婦人來到門口了，其中領頭的一個頭發已經花白，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明晰說道：“我們雖然沒有讀過醫書，但是都養過孩子，而且我給自家媳婦兒接生過。所以，您看我們……行嗎？”

明晰看了看已經疼的快要暈過去的女人，用力地閉了閉眼睛後點了點頭。

“有勞了。”

頭發花白的女人滿臉的皺紋頓時舒展開，揚起一個快慰的笑容，連連點頭。

“唉，您放心！”

她們一個一個踏進這間滿是血腥味和哀嚎聲的房間，好像是踏進一個有去無回的戰場，在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裡，在一聲又一聲的安慰裡和時間賽跑和死神過招，把一個本該會死去的女人和一個不知道能否平安落地的孩子搶回到人間，哪怕這個人間已遍地狼藉。

從始至終她們沒有一個人選擇放棄。

從始至終明晰也沒有松開那隻被汗水粘濕到不成樣子的手。

到黎明破曉，天光大亮。

嬰孩的啼哭聲響起，一個皺巴巴的，小小的身體被婦人的雙手托起。

明晰沉默着看了那個嬰兒片刻後低頭看向已經脫力的女人，用拇指溫柔的拭去她眼角的淚珠和臉上一層層的汗水，像是哄跋山涉水才回到母親身邊的女孩那般輕聲細語的說道：“看到了嗎？孩子很好，你也很好！安心睡吧，我在這守着你。”

今天這裡沒有野獸侵襲，沒有魔物出沒，也沒有用心險惡的人類，就這麼閉上眼睛在溫暖的床榻裡安眠吧。

孩子在你懷裡沉睡，母親在你床榻邊守護，兄弟在你房外值守，一切危險都皆無法靠近。

所以，安心的睡吧。

失去了意識的女人陷入了沉眠，像是知道自己處在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她始終緊握着明晰手終于松開。

在清晨的陽光裡明晰看着自己被遏制到發紅的手掌心情複雜的輕笑了一聲，她坐在地闆上靠着生硬的床闆放松自己因為緊張而麻木的身體，一會兒就變成了毫無儀态的半癱狀态。

“小姐，還好嗎？”

不知何時吉賽爾端了一盆熱水走過來，一邊蹲下來用毛巾細緻的擦拭她身上的血迹，一邊不安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