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漫漫夜色，史明禮從「丹楓月居」往「夜神殿」趕去。

途中，他一度深深地懷疑自我。

如此日夜不休的處理組織事物，若非他内力深厚，恐怕早就猝死了吧？

‘赤羽，你當真害我不淺。’

史明禮搖了搖頭，莫名又憶起當初他意圖整合東瀛地下勢力的時候，那時候他動作還不熟練，一次意外讓正在擴張的西劍流發現了蹤迹，好不容易整合好的一部分勢力也被打散，不得不繼續蟄伏。而那一次也是他第一次遇見赤羽、第一次和赤羽對局。

‘……千葉真，吾欣賞你，小小年紀就有如此作為。不過你要記住，身為一個領導者，就要有領導者的覺悟。千葉，吾相信你，更期待你。’

一句“吾相信你”就讓史明禮，也就是當時的千葉真走向了一條名為“工作狂”的歧途。

所以說，他現在這樣日夜不休的工作，至少有百分之九十都是赤羽的責任！

“如果以後我猝死了，我一定要請最好的畫師給吾畫一幅畫像，然後挂在西劍流的議事大殿上，讓西劍流的人日日參拜我，并時刻銘記赤羽對吾犯下的惡行。”如果可以，史明禮已經開始暢享死後的美好生活了。

史明禮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就差沒有吧後事想好了。忽然，周圍逐漸彌漫起了一層白霧。

衣擺翻飛的聲音憑空而生，獵獵作響。

一道由上至下的女聲伴随着淡紫色的身影翩然降落，“卸紅妝，摘金钗，濯足越清溪，枕卧流水夢浮世，漂萍不老花。”

史明禮與來人對視一瞬，終于開口，“副殿主來此何事?”

“你要帶着夜神殿的人去中原?”白比丘道，“此事你先前未有告訴貧尼。”

“副殿主整日神龍見首不見尾，便是吾想告知也不知去何處尋你。”史明禮一手負在身後，步伐不停，向着原先的目标方向走。

“你我自有聯系渠道，何須他人通禀與我。”白比丘轉身與他同行，“你要去中原我沒意見，但安倍流的傳人也必須跟着。”

“安倍流傳人？”史明禮略一思索，“你們養的那個藥人？”

八百比丘尼，漂萍不老花。

若說什麼人能活近千年，他眼前這就有一個。

“你仍舊執着于長生不死。”史明禮放眼向前，“難道不會覺得這段路太長了嗎？”

“人活一世，不止是為了活着，有目标才有意義，沒有意義的人生已與死沒什麼區别了。你曾說你活着就是為了活着，那你現在在吾眼中就已與死無異，又何必執念于活着?吾依舊是那個問題，你活着、究竟是為了什麼？”

“你的問題，毫無意義。”白比丘一甩手中佛珠，“沒有人不懼怕死亡，我亦是如此，所以我要活着，至少我現在還想活着。”

“……也是。”史明禮本也沒想着三言兩語能動搖她的想法，“千年夙願，非一朝一夕可解。”

“常言道，解鈴還須系鈴人，除了漫長的試驗結果等待，不妨松一松你那‘活命’的鍊子，如今你有不老族肉身，想來也不缺這一時半刻，離這具肉.身衰敗還有一段時間，去找找其他的意義吧，大師。”

佛說四大皆空。

一切執念皆是虛無，因果緣法，冥冥中自有安排。

竹林清幽，月色婆娑。

隻見一陣藍光過後路上便再無兩人的身影。

*

夜神殿，陰火森森的夜神殿！

随着史明禮兩人踏入大殿中，青藍色的幽火倏然燃起。

“殿主！”

“殿主！”

守在大殿外的兩個守衛一同行禮。

史明禮走到主位落座，看着已經擺好的一摞摞文書兩眼一黑，他不過就歇了一日，怎會積下這麼多事情?！

沉思半晌，史明禮深吸一口氣，看向還站在殿中的白比丘，“你有沒有發現一件事?”

“何事?”白比丘擰了擰眉，仔細回想自己遺漏了什麼。

史明禮指向殿外，“你難道沒有發現，這大殿的護衛并不認識你嗎？副殿主。”

他的聲音不大，卻也足夠殿外的護衛聽見，聞言二人連忙單膝跪地，“副殿主恕罪！”

白比丘側首一瞬，對此不甚在意，“無礙。”

兩人這才松了口氣，各自回到崗位。

“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史明禮繼續道，“他們兩個待在大殿的時間也不短了，可他們卻始終沒見過你。”

“不論如何，身為夜神殿的副殿主，組織内的事你還是要關心一二的。”

“你手下尚且有四堂主在，這些事情你大可以交給他們做，還是說……”白比丘皺了皺眉，有些疑惑，“難道這就是你的人生目标?”

史明禮、史明禮下意識的摸了摸心口，怎麼回事?感覺好像被紮了一下。

“……或許你依舊不懂，這是責任。同樣，身為副殿主的你也應當肩負一部分責任。”說着，史明禮就在一衆文書中挑挑揀揀選了三分之一送到白比丘手上，“這部分交給你，相關事宜我會讓「月堂」堂主告知你。”

突然接到任務的前無業遊民白比丘:“……”

收了千百年屍體，還是第一次收到任務，白比丘猶豫片刻就将那些文書收好。

嘗試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餘下二人也沒什麼話好說，白比丘朝他颔首，“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