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

正氣山莊内。

日光熠熠，微風和煦。偌大的宅院盡管已經整理過，但依舊不免荒涼。如同這座宅院，更荒涼的卻是站在院中的人。

“俏如來。”

赤羽踏入正氣山莊内，目光鎖定院中那個帶着兜帽的年輕人。

俏如來似在想什麼事，聽到聲音方才回神，“啊，是赤羽先生。”

他向前迎上兩步。

“嗯？”赤羽觀他面色不對，眉頭皺了一瞬，“你有心事?”

“沒什麼。”俏如來搖了搖頭，繼而道，“赤羽先生可是有什麼消息？”

近日來他們一直在追查有關黑瞳一事的線索，所以這自然也是俏如來見到赤羽後的第一個念頭。

“暫時還沒。”赤羽略一停頓，“如今梁皇無忌剛帶着魔兵回去魔世，玄之玄就派人追殺黑瞳和餘留的魔兵，他的動作很快，所以我們的時間也不多了。但是，這不是吾來此要說之事。”

“不是此事?”俏如來面帶思索，“那不知還有何事?”

他因着面上血紋魔瘟一事最近都待在正氣山莊内，對外界發生的事情自然有所閉塞。

赤羽神色微重，折扇輕敲掌心，“尚同會的人一直在追殺魔兵一事想來你早便知曉。”

“不錯。”俏如來附和道。

“但，他們的人卻并沒有尋到魔兵的蹤迹，或者是說，有人趕在他們之前，先一步帶走了那些魔兵。如今為止，能被尚同會抓住打殺的魔兵也隻有寥寥幾個，這件事最近在武林上鬧的很大，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俏如來。”赤羽道。

“赤羽先生的意思是……”俏如來心中已經隐隐有了答案。

“不管那些消失的魔兵究竟是誰的手筆，可能是玄之玄的，也可能是其他九算的，亦或者中原還有别的潛伏勢力，但無論是誰做的，都不妨礙玄之玄拿此事做文章，畢竟對于中原群俠來說，曾放過西劍流和魔族的你，有最直接的嫌疑，隻要稍加引導，就會陷你于衆矢之的。”

有用的時候，史家人就是中原的英雄；無用、甚至于稍加有嫌疑的時候，史家人就是中原迫不及待剿滅的存在。曆史總是驚人的相似，當初的史豔文是如此，如今的俏如來似乎也即将重蹈覆轍。

也許，這也是身為史家人的悲哀吧。

“多謝赤羽先生的提醒。”俏如來眼中閃過一抹轉瞬即逝的黯淡，“俏如來會多加注意此事。”

“唉，此時俏如來倒是分外希望魔兵一事就是玄師叔做的了。”俏如來歎了口氣，“如今中原剛經曆過魔族肆虐，實在經不起接連的摧殘了。”

“哈。”赤羽笑了一聲，“我想，玄之玄應該不是很想知道你對他的這個期望。”

“但是。”他繼續道，“這件事卻絕不可能是玄之玄做的。”

如今玄之玄剛成為尚同會盟主，他最重要的就是收攬人心，穩固自己的地位。而經過魔族摧殘後的中原武林就有一個最快、最有效的方法，要給他們一個共同的目标，給他們一個洩憤的途徑，滿足了他們，自然而然可以順理成章的獲得信任與名望。

如同如今的東瀛，殘忍聯盟以剿滅西劍流為口号，而尚同會則是以剿滅魔族餘孽作為号召。

二者之間不同的地方在于，殘忍聯盟的宗旨是被各方勢力代表的，而尚同會則是所有有意向的人主動參加進來的。而玄之玄的做法也與胧三郎不同，他太擅長把控人心，上位之前又有俏如來、赤羽和鱗族師相為他作保，把控住尚同會對他來說并不難，所以他不需要魔族做餌，對魔兵一事自然也是趕盡殺絕。

但如今三番五次的追捕落空，讓中原群俠的憤怒無所發洩，最先産生矛盾的自然是尚同會内部，玄之玄身為墨家九算，以他的智謀根本不可能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

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從中攪局。

而這個人……

“他是想擾亂武林從中獲利，還是利用那些魔兵另有圖謀?亦或者兩者皆有。”俏如來推斷道。

“魔族肆虐在前，如此前提下還要保下那些魔族餘孽的人，目的自然不單純。但網中人已死、戮世摩羅也墜入絕海，修羅國度三尊亡一，剩餘兩個已經随梁皇無忌回去，收攏那些魔兵之人應當不是魔族之人。”赤羽道。

“難道又是一個陰謀家嗎？”俏如來蹙了蹙眉，“是其他九算，還是潛伏的陰謀家?”

兩人之間平靜片刻，赤羽拍了拍他的肩，“俏如來，我們目前能做的就是在事情的真相沒浮出水面之前，以不變應萬變。更何況，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對付玄之玄。”

俏如來眉頭舒展，“赤羽先生說的是，俏如來隻是有些憂心。”

“你更該憂心的是自己的安危，我們追查黑瞳一事玄之玄必然知曉，他身為黑瞳之首，一定會盡力去消滅那些知道他身份的黑瞳高層，在此期間我不會在你身邊，難保他不會對你出手。”赤羽道。

“多謝赤羽先生，俏如來尚有自保能力，但比起這些，俏如來更認為玄師叔應當不會這麼簡單的就讓俏如來死，否則在此之前以玄師叔的能為，他有不少動手的機會。”俏如來道。

赤羽颔首，“你有分寸就好，至于追查黑瞳高層的事，就交給吾。若無他事，便請了。”

“嗯，赤羽先慢走。”俏如來站在正氣山莊内目送他離開。

而此時，在中原的某一處。

信紙在火蛇的舐舔之下化作飛灰消弭無蹤。

一身文士打扮的男子背對着光影，手中搖着一把白色羽扇，周身氣質儒雅又陰邪，“這個江湖應該更亂一些，要謝，就謝我那個居心叵測的小主公吧，哈哈哈哈哈……”

張狂的冷笑在黑暗的空間中回蕩，帽翅随着他的笑聲輕輕抖動，在昏暗的光暈中蕩出莫測的殘影，詭谲的白霧漸漸彌漫隐沒他的身影，“學海無邊界，唯有我萬能。廣讀文武典，不識三字經。今生恨三字，又惱醜孔明。情深恨未絕，癡愛毒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