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憫回想起自己在現代時季識青給自己的衣物，确實是要比他們古代的要簡單許多。又見季識青這樣一副被人誤解受了大委屈的樣子，祁憫認命：

“我幫你。”

“那你順便幫我選一套就好。”季識青是慣會得寸進尺的。

祁憫點頭應了，卻也沒認真挑選，拿起被疊放在上面的那套。

祁憫應當是從沒做過這活計的，中衣擺弄起來還有模有樣的，應當是平日裡習慣了自己穿系，可一到了外袍立刻便原形畢露。

一襲天水碧绫紗直裰被他扯得亂七八糟，偏偏他表情還十分嚴肅認真，對付着那複雜的绫羅，像是在攻克什麼世界難題。

也算擔得起功夫不負有心人，半炷香的時間滑過，祁憫終于在這場人衣大戰中獲得了來之不易的勝利。

最後，祁憫帶着一點不大容易察覺的雀躍和得意，像是宣告勝利一樣給季識青系上蹀躞帶。

祁憫：“這便結束了。”

季識青看着銅鏡裡的自己。

祁憫的衣服他穿着略微有些小，但也并不是特别不合身。

季識青的長相屬于帶着些攻擊性的俊美，如今穿着祁憫着素白雅緻的衣裳，絲毫沒受衣裳風格的影響。同一套服飾，祁憫穿上是溫潤如玉貴公子，他穿身上就是混不吝的世家小太歲。

季識青十分滿意，在銅鏡前繞了兩圈，然後發現問題所在：

“可是頭發怎麼辦？”

“隻說你是從西域來的。”

“可行？”

祁憫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反正一直以來都是如此，一旦有了什麼奇人異事，隻要往西域那邊編排就是了，而且我們應該也在這裡呆不長，随便找個理由也能糊弄過去。”

“一直以來便是這樣就好，隻是我擔心，這個世界與你曾經在的世界并不相同。”

祁憫也有這種疑慮：“的确，無論是雲岫還是孝康太子，都很不對勁。”

接着，祁憫說道：“不過我方才突然有一種猜測。”

“是什麼？”

“郁離曾說過，他和顧羲和兩個人原本不屬于我的這個世界，他們是為了完成任務才會降臨到雍國。”

“你是想說……”季識青與祁憫同頻：“現在所在的古代，像是強行把他們兩個外來者的存在抹去，并且自動修複劇情，改變了一些曆史之後的結果？”

祁憫點了點頭。

“我那日在你家中看了一些史書，雍國一統天下，建立雍朝，離不開郁離同顧羲和二人的改革和新法，就連雍兵都是顧羲和以在當時看來很是超前的策略進行訓練。”

祁憫說起這種事并沒有什麼複雜的感想，他從不認為是顧羲和與郁離作為擁有遠超時代知識的“外來者”，幹涉時代進程有什麼不公之處。

周國的弊病祁憫比誰都要清楚。

就像他在絕筆信中對郁離所寫的那樣——

“百年基業，六州十四郡，狀似柘桑，彼有黃金木，奈何十柘九空，軀幹飄搖，根莖虛浮，内已枯朽。如未逢強雍，恐頹敗依然。”

周國早就隻有表面光鮮，即使沒有他們兩個外來者，以雍國之人不斷膨脹的野心，進攻在其卧榻之側酣睡的周國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不如說，如果沒有郁離從中周旋，顧羲和的懷柔策略，周國滅亡時百姓受到傷害和沖擊絕不會隻有這麼小。

自古戰争多傷民，吞并國家，統一朝廷的事情不是小孩子扮家家酒，而是殘酷又血腥的，在這似乎一望無盡的黑暗中，周國被雍國兼并似乎顯得平穩到有些詭異。這也是衆多學者執着于研究這段曆史的原因之一。

祁憫：“如果他們兩個不存在于此，那雍國自然沒有足以進攻同樣是大國的周國的能力。而總不能平白讓兩個對雍國來說相當關鍵的人物消失，所以通過你所說的‘修複’之法，改變了孝康太子病逝的曆史。”

“按這種說法确實可以解釋為什麼本應死去的孝康太子如今還活蹦亂跳，那你那個侍女又是因為什麼才活下來？按理說她和需要被修複的劇情并不沾邊。”季識青說。

“我會在十三歲那年被傳召入京的原因除了父母故去之外，還有另外一個。”祁憫說到這兒，促狹地輕笑了一聲：“想來那時郁離剛降臨到這個小世界不久，因為就在那一年，周國一個曾經名不見經傳的小侯爺突然博古通今了起來，一下子聲名赫赫。先帝見不得雍國有如此大才，我那時在封地那一小處還算有些不值一提的名聲，先帝便召我回京，想讓我和郁離打一下擂台。”

如果祁憫小時候的名聲都隻能用“微不足道”來形容，那世間恐怕也沒有什麼人敢自吹身負盛名了。

“你看這個。”祁憫指着書桌上攤開的地圖，手指先是落在了一個位置，“這裡是我們如今在的京城。”

祁憫拿起一枚棋子，放在離京城不遠的一處城池标記上，“這是雲岫的老家撫州。”

“而這裡，是我的封地巍州。”祁憫又拿起一枚棋子，這次，他落在了相當遠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