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重心與方向。”

“重心？”

季識青：“我記得史書中有提過你會騎射？”

“粗淺學過一些，不大精通。”

“騎射的時候，馬背颠簸但人能不墜落馬下，你知道是因為什麼嗎？”

這個問題祁憫曾聽教習師傅提到過：“是因以腰胯為中軸？”

“是，這個中軸就是重心。”

祁憫聽懂了：“我練武時，曾修習過站樁這一基本功夫，需肩沉肘墜，氣沉丹田，便是可以解釋成是在将‘重心’下沉至臍下，以至身如磐石。”

“是這樣，滑闆也是一樣的道理。”

“看路。”季識青見祁憫已經掌握了根本，便進行下一步，“盡量不要将目光彙聚在腳下，要落在前面的路面上。”

祁憫輕輕點了下頭，沒有剛才那麼緊繃，結果剛将注意力轉向路面，輪子碾過了一個凸起的石塊，滑闆也跟着晃了晃，祁憫肉眼可見地有些慌張。

“算了，你先看着我。”季識青原本能發誓自己這句話沒有任何私心，結果祁憫雖然很是茫然，但還是聽話地轉過頭與他對視，看着那雙澄澈漂亮的眼睛，季識青一下又忘了自己剛才在說什麼東西，不怎麼稱職的季老師卡了殼。

沉默了好一陣，季識青才有些狼狽地垂頭，好像突然對滑闆本身來了興趣，緊盯着滑闆避開祁憫的眼睛，“膝蓋彎曲一些，用膝蓋感知平衡。熟悉了一些之後注意風的流速，遇到路面不平要及時調整站姿。”

祁憫沒這麼多彎彎繞繞，一心一意隻想着學會滑闆，一步一步按着季識青的指示來做。

膝蓋彎曲的弧度剛剛好，像是拉滿的弓。風刮起耳側頭發，祁憫忽然明白了些什麼叫做“踩住重心”。

輪子碾過粗糙不平的地面，發出細密的震動聲，像是哪種剛剛被驚醒的猛獸發出的呼吸聲，這喘息聲透過腳掌直直混入血液刺進骨髓，祁憫感覺像是回到了年幼時在侍從的陪伴下第一次跨上馬背，坐在馬鞍上興奮地晃着腳，與随侍笑談日後打馬遊街的萬裡風光。

“成了！”

祁憫自己還在恍惚，聽到了季識青滿着笑意的聲音才回神，腳落在地面上，處于這世間的實感又回來之後，第一時間便去看季識青。

“剛才……”祁憫有些不可置信。

“這是我在這裡學會的第一件東西。”

祁憫能感覺到自己的指尖在發抖，并不是因為恐懼和慌張，而是有一種灼熱的情感在血管裡跳躍。

天欲晚，日西斜。

還沒有完全下沉的太陽仍然不遺餘力地将最後的光輝灑滿人間，與此同時街頭的路燈“啪”地綻開，輕柔的光籠罩了整個街區。

祁憫想到，來到這裡的第一天，季識青為了讓他意識到現在時代的不同，便是利用了屋子裡的燈——當時他還以為季識青會巫術，着實驚詫了一下。

想到這裡，祁憫沒忍住笑出來，如此說來，自己穿越來到了這個世界這件事倒是比人間真的有巫術存在更值得訝異。

季識青見祁憫單手抓着滑闆坐在台階上，便順勢坐在他旁邊，“在笑什麼？”

“無事，隻是方才唐突想到，如今我也算是對如今的時代更加适應了，剛剛在滑闆上，能感受到如今的風絲毫沒有芥蒂地卷着我，或許，連風也覺得我此時應是此處人。”

“有一種說法是，每當你在滑闆上完成了一個動作，其實就相當于你欺騙了重力0.3秒。”季識青這次沒有回避祁憫的目光，語氣十分正經，“現如今你在這裡，也可以說是欺騙了神明一世，隻是神明不會追究，他隻希望你活在這燈光下就好。”

這話說的分明沒道理。

祁憫卻找不出任何話來辯駁。

“練了這麼久，也該累了。”季識青看時間也差不多，“走，先還滑闆，然後我們去吃飯。”

“藏書館……”祁憫還沒有忘記今天出門原本的目的。

“24小時對外開放的，吃過飯之後去也完全來得及。”

何警官拿着季識青的卡和優惠券，坐在心心念念的咖啡館裡坐立難安了快兩個小時，一邊喝着根本就又澀又苦，說是詐騙也不為過的咖啡，一邊煎熬地忍着和朋友分享見聞的欲望。

“我靠我今天才發現我兇名遠揚的未來頂頭上司好像和新來的仙氣飄飄的溫柔大美人顧問有一腿。”

何警官看着輸入框裡面的字，自己都覺得荒謬，糾結片刻又一點一點删掉了。

“你在這輸入半天輸什麼呢？”忍無可忍的好友發來強烈譴責。

“滑闆給你放在門口了，吃完出來取。”兇名遠揚的未來頂頭上司的消息不合時宜地彈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