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身上的酸痛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充盈的妖氣。鼠鼠興奮地出門想要和同伴分享自己化人的喜悅,看見的卻是漫天的火光。
“為什麼要醒這麼早呢?”這是他昏迷前最後聽到的一句話,像刀子般狠狠插入了他的心口。
蛇,不,現在應該叫龍,他将鼠鼠抱在懷中,小心地放在古陣中間,數不清的光點奔湧,襲向鼠鼠的額間。
很長很長的夢,主角隻有兩個,一個是鼠鼠,一個是龍。
在夢裡,龍遠比現在要大的多,鼠鼠是除妖師,但他并不濫殺無辜,隻一心想除去殺他愛人的龍妖。
可直到站在龍妖的面前,他才絕望地發現龍妖是他死去的愛人,原來一切都是龍妖玩弄他的一場遊戲。
眼前人已非彼時人,龍妖肆意地看着他臉上的痛苦“來啊,殺了我。”
“那些海誓山盟,有幾句是真幾句是假?”鼠鼠不理會他的挑釁,隻執拗着盯着他瞧。
“你管我說的是真是假,殺了我。”
“你說你愛我,是真是假。”鼠鼠一步步上前,最後抓住了龍妖的手腕。
龍妖皺眉看他,掙紮了,但沒掙紮開“不愛。”
“撒謊。”
龍妖被氣笑了“你什麼毛病,你……”
他瞪大了金色眼瞳,瞳孔縮成了一條線。也不知道為什麼吵着吵着就親起來了。
象征性地推了幾下,他閉眼環抱住鼠鼠,熱情回應起來。
嘴唇連系在一起,鼠鼠一開始親的很兇,肆意交纏,舌尖霸道地遊走,像是要發洩他滿腔的怒火與想念。
十年,整整十年,愛人死去多久,他就念了多久,他怎能不恨,怎能不怨,他魔障般修煉功法,就是為了将妖孽誅殺,最後在愛人墳前随他離去,這是他本來的想法。
可真正見到了,知道了龍妖就是愛人,一切都是一場騙局,首先襲上心頭的不是被玩弄感情的惱怒,而是慶幸。
還好他沒死,還好他還活着。
愛人死去後沉寂多年的心髒再次複蘇,愛也好,恨也罷,隻要是他,甘之如饴。
思及此,鼠鼠懲罰性地咬了幾下,吻又變得柔情又纏绻。
等龍妖反應過來,他們已經在床上了。
龍妖納悶地望向鼠鼠“你不恨我?”
鼠鼠不說話,隻是把頭埋在龍妖頸間,留下濕漉漉的一片冰涼。
他已經很久沒哭過了。
殿中龍鳳燭搖曳,鼠鼠鳳冠霞帔,将自己滿滿的愛意與柔情都獻給了自己的愛人。
鼠鼠不是生下來就懂愛,所以他笨拙地将一切好東西都呈上,想要讨心上人的歡心。
龍妖也不是生下來就懂愛,可他隻把别人的真心當做戰利品,将恨意與愛意品嘗,讓妖長出心是很難的一件事情。
所以結局注定兩敗俱傷,鼠鼠用生命換來了愛人的垂眸。
死在龍妖刀下時,鼠鼠的臉上沒有痛苦,也沒有反抗,眸中的亮光慢慢消散,他擡手描摹龍妖的輪廓,像是要記住他的模樣“這樣也好,是我強求,我放過你了。”
龍妖滿是嘲諷地看着地上漸漸沒了生息的鼠鼠,他想笑,可是淚水卻奔湧而出,為什麼會那麼痛呢?痛的他肝腸寸斷。
他突然想起,鼠鼠死前也沒得到一個擁抱。
四海八荒都傳言,龍妖瘋了,他上天入地,隻為求得一個魂魄。
受過鼠鼠恩惠的靈鼠一族耗費了大量靈力,将魂魄收集,以自己為引,列下古陣,舉全族之力,護得鼠鼠周全。
因為靈力耗費過多,鼠們的妖氣不再充盈,領地被奪,隻能蜷縮在沒人要的地方苟且偷生。
就這樣一代傳了一代,具體如何,已經沒有鼠清楚了,他們隻知道要護好陣法,護好自己,護好那隻奄奄一息無法醒來的小鼠。
還好,他們盼來了故人歸,守住了他們的承諾。
龍角被割下,龍妖露出一抹神經兮兮的笑容,找到你了。
大夢初醒,鼠鼠神情恍惚,一時間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除妖師還是靈鼠。
龍妖滿意地走入陣法,笃定道“你回來了”
鼠鼠不吃也不喝,龍妖就強行将食物渡到他嘴裡,卻被吐了個幹淨,鼠鼠止不住的幹嘔,淚花在眼中充盈,隻有這種時候,他的臉上才會有表情。
龍妖也不再逼他,為他尋了許多奇珍異寶,試圖逗他開心。
龍鱗匕首抵在龍妖的心口,這是龍妖的禮物裡摻雜的。
他的金瞳淡漠,任由鋒刃刺破衣袍,鮮血順着刀刃蜿蜒而下,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動手啊。"他低笑,嗓音像淬了毒的蜜,"你恨我,不是嗎?"
鼠鼠指尖顫抖,眼前浮現出那日燙人的火光。
他該殺他的。
可當刀尖再進一寸,同心契驟然灼燒,劇痛從心口炸開,他悶哼一聲,匕首當啷落地。
龍妖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将他拽進懷裡,龍息冰冷地拂過他的耳尖:"你看,你連恨我……都做不到。"
“你什麼時候給我下了同心契?”鼠鼠慌亂的探尋自己的周身,想要将其挖出。
“在你的心口,承認吧,你還愛我,我也愛你,我們像以前那樣不好嗎?”
……回應他的隻是沉默,做不到,鼠鼠做不到,他隻要一閉眼就能回想起火光,那火光燒灼的他體無完膚,靈鼠們有多痛?他不敢想,也不配想。
好累,愛一個人好累,恨一個人也好累。他們像帶刺的藤蔓一樣彼此糾纏,你不放過我,我不放過你,兩個人都因此傷痕累累。
相愛時,同心契是甜蜜的諾言,不愛了,同心契便成了枷鎖。
他逃,龍妖就用同心契的痛覺逼他回來。
他死,龍妖就用除妖師的族人威脅“你敢死,他們一個也活不了,現在傳到第幾代了?你想看看他們嗎?”
他恨,龍妖就捏着他的下巴,逼他看着他的眼睛:"你明明還愛我。"
"愛你?"鼠鼠冷笑,"你殺了他們所有鼠!"
"那我呢?"他突然暴怒,一把将他按在榻上,眼瞳裡翻湧着壓抑千年的瘋狂,"是誰向我許下來生?是誰将自己嫁給了我?你失憶時,是誰每天給我梳鱗?是誰怕我冷,整夜蜷在我身邊?你讓我長出了心竅,卻又抛棄我,想都别想!"
他的唇狠狠壓下來,氣息侵入鼠鼠的五髒六腑,像是要證明什麼似的,吻得他唇齒間全是血腥味。
"你是我的。"
一片濕潤,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鼠鼠絕望地閉上雙眼,不再動作。
愛不得,恨不得,死不得,生不得。那就這樣相互折磨吧,就這樣徹底沉淪吧,生生世世,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