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期的準備工作已經完成。
照明小心翼翼,先關閉了K-13全身大多數的傳感器,再拿起工具,拆卸掉K-13的胸甲。
外部胸甲下是一層原生質,原生質下還覆蓋着一些錯綜複雜的管線。
照明手很穩,如最精密的儀器那樣移動着。
雖然變形金剛的火種沒有那麼脆弱,但她還是打開一層能量隔膜,隔絕外部可能的雜質,然後她緩緩地、堅定地,把手向K-13的火種倉伸去。
她打開了K-13的火種倉。
變形金剛可以更換自己光學鏡或者護目鏡的顔色。但顯然,K-13有一顆和她光學鏡一樣天然而純粹的金色火種。
金色火種跳動着,如此明亮,給旁邊的金屬保護層鍍上一層暖意。
照明有點着迷地看了片刻,随即才好像大夢初醒般拿起能量探測器。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其他機子的火種。
火種原來可以這麼美麗,難怪詩人們歌頌火種融合的神聖,難怪社會賦予火種奇妙的倫理意義。
雖然提醒着自己這全是為了實驗,她的燃油泵還是違背了腦模塊的命令一陣加速。
照明盡可能迅速地探測了關鍵的節點,然後就如計劃一般,确定了到時候火種的分裂位置和比例。
一切都很順利,直到能量探測器的顯示忽然一陣混亂。
不遠處的一條外接線路蹿出小小的電火花。
照明低頭看,電火花一路燒去,實驗室頂燈也發生故障,總控終端的控制面闆熄滅了。整個實驗室仿佛一下被無形的巨手推進了深淵。
照明的處理器裡冒出的第一個想法是:不可能吧,汽車人追到北極了?
她搖搖頭按下這個荒謬的想法,等待電力的恢複。
但照理說“斷電”之類的低級錯誤不可能發生,因為這個實驗室具備相應的應急設施。
奇怪的聲音傳來,卻不是來自故障的機器。
那種尖利的東西劃過金屬闆的聲音響起,透過實驗室的牆壁,讓人音頻接收器都要發麻。
片刻後,設備的線路接連爆發出火花。
有什麼東西把線路咬穿了。
照明幾乎沒時間反應,連接能量探測器和火種檢測儀的線路突然閃爍,不自然的嗡鳴聲過後,能量探測器爆發出一股強烈的脈沖!
火種倉旁的能量隔膜瞬間破碎!
K-13仍然是下線狀态,但她的整個機體突然一抖,能量脈沖直接擊中了她。
不,不,不——
照明丢下工具,無視了所有彈出的告訴她先确保實驗室安全的程序。她的手掠過K-13的火種倉,用體内的生物計算機快速掃描她的火種。
她已花費數個周期監控K-13,記住了K-13生命體征的每一個細節。
現在K-13的情況明顯是不正常的。
她的機體變得僵硬,她的手微微抽搐着蜷曲,仿佛她的主系統正試圖重啟卻不幸失敗了。照明試圖穩定她的狀态,合上K-13的火種倉,然後從外部輕輕試圖激活她主系統的線路。
K-13的火種讀數慢慢地回歸穩定,但她沒有醒來。
“拜托……”照明喃喃着,幾乎是在懇求。
能量脈沖直接擊中火種倉附近,現在K-13因此受到影響。
她仔細地計算了風險,做好了防護。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竟然還是出了問題。
“我希望你不會把這個也報廢。”炸藥曾經的嘲諷突如其來地在她芯裡回響。
她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意外,但顯然她搞砸了,又一次。
要趕緊報告伊迪斯長官嗎?還是再等待一會,希望一切都恢複正常?
照明又嘗試了幾次喚醒K-13,然而她的火種仿佛漂浮在空中,看着下面徒勞地忙碌的自己。
長久以來第一次,她真的想了想。
所有這一切她曾經做過、正在做的事情。
K-13告訴自己,她是不同的。她告訴自己,她不像其他人。
她不是想出這個實驗的人。她不是下令進行實驗的人。
隻要K-13不痛苦,隻要她能讓實驗過程盡可能順利,她就不是高層的同謀。隻要能推翻壓迫者,隻要霸天虎能打敗敵人取得勝利,那通往和平的道路就可以用暴政鋪就。
是這樣沒錯——是嗎?
她的目光落到了K-13的火種倉上。即使失去意識,K-13看起來也異常平靜,仿佛她隻是感到無聊所以選擇暫時下線多充一會電。
她本應看起來脆弱,但她沒有。
雖然她現在沒有清醒的時候那麼活潑,但現在她卻顯得比在隔離倉中更加活生生,照明也前所未有地明确她是一個和自己沒有什麼區别的賽博坦人,而不應該是什麼實驗體。
照明的手指緊緊攥住K-13的手臂。
她沒有意識到自己握得有多緊,K-13的外裝甲幾乎在她指尖下變形。
一切恢複所花的時間比應該的要長。
最後,應急燈閃爍一陣重新亮了起來。總控終端重新啟動,顯示界面卡頓但仍然可以操作。一些能量場在重啟時發出電荷的噼啪聲。
并且K-13動了動。
她緩緩地從通風口換氣,仿佛她隻是休息而不是昏迷。她機體不自然的抽搐也逐漸消失了。她的光學鏡柔和地上線,變得明亮起來,适應着外界的光線。
片刻,K-13沒有說話。
然後,她笑道:“你在摸我嗎?”
照明立刻松手,發聲器有點磕巴地轉移話題:“你覺得怎麼樣?”
“是嗎?”K-13懶洋洋道,似乎對她身上發生了什麼毫不在意,“沒什麼感覺。是有什麼問題嗎?感覺有點暗。線路故障?還是你的黑騎士忘了交電費?”
照明沒有詳細解釋,覺得讓K-13知道的越少越好,于是她隻是說:“剛剛我試圖喚醒你的時候,你本來應該立刻上線的。”
K-13輕哼了一聲:“我還以為你不在乎呢。”
“這個……”
“所以你真的在乎我。你看起來急得快流清洗液了。”
照明緊繃着面甲:“我才沒有。”
K-13以一種研究問題的态度觀察了照明一會,微微一笑。
“你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易碎的花瓶,小研究員。真的很可愛。但你不必這麼内疚。如果你想,你可以補償我。”
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