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明說着,擴大了光照的範圍。
光線不再聚焦于一片區域,亮度有所減弱;但前方整個室内都蒙蒙地亮起來。
透明玻璃碎片散落在各個角落,幾乎幹涸的培養液不知已流出多久,在地上凝結成令人不悅的糊狀。
是的,那裡有霸天虎的标志,那個紫色的倒三角形标志出現在玻璃碎片頂部的金屬上,一個熟悉的位置,喚醒了照明的記憶文件——
“——這是隔離倉的碎片。”她說出口來。
“是嗎?”傀拉說,“我都沒看出來。站在外面看的感覺還真是不一樣。所以我猜它原來被關在這裡面?”
“這能解釋一些問題。”照明猜測道。
但地上的碎片和培養液對于一個實驗體來說都太多了。
更不用說地闆上散落着大塊被撕裂的有機物、奇怪的流體、看不出本來形狀的金屬塊。
照明的光學鏡追蹤着飛濺的紅色液體、散亂的腳印、劃入牆壁的深深刻痕。
這裡無論發生過什麼事情,這事都絕對很糟糕。但是究竟發生了什麼呢?
有機體生物看着她們,用一種她們聽不懂的語言發出咕哝聲;慢慢地,這種聲音改變了,變成一種尖厲的腔調,但這确實是賽博坦語。
它在說話,它說道:“你們帶來了?更多?能量,還是謊言?”
面對傀拉的武器,它似乎并不驚恐。
沒等傀拉或者照明回答,它把“手”伸到一堆破碎的玻璃後面,在金屬的尖銳摩擦中想要掏出某物。
傀拉差點就射擊了,但照明将槍口輕輕按下:“它不是要攻擊我們。”
有機體生物拿着的東西,和之前她們發現的金屬片如出一轍。
照明把金屬片從子空間取出,放在地上,希望這生物能給她更多的信息。
“是的,是的。”這得到了有機體生物的一陣晃動,“畫。選擇一個。貢獻能量。”
生物數着數:“五、四、三、二、一。三。”
它把自己的金屬片也丢進地上那堆裡面,挑揀一會,拿走了兩個,隻留下三個金屬片。它又翻動了幾下,讓寫着圓圈文字的那一面朝下。
傀拉收起了激光槍,依然警惕。
照明嘗試溝通:“誰把你關在這裡?”
她又換了幾種問法,終于讓她的意圖進入了這個生物的腦海。
它露出了某種可能是笑容的表情:“你們。”
“你們,一樣。”
“我猜,把它關在這裡的是賽博坦人。”照明對着傀拉猜測道。
傀拉帶着點嘲弄說:“我們芯裡是不是在想同一個嫌疑人?”
照明:“但黑騎士要它做什麼?”
她們一直知道黑騎士要什麼,但黑騎士一切行為的目的卻是個謎。
不過照明已經暗暗發誓,無論她要做什麼,在和人類糾纏不清地搞什麼邪惡的陰謀,她都要将其挫敗。
“選一個。一人一個。貢獻能量。沒有作弊。”有機體生物不耐煩地堅持。
傀拉問:“這是什麼?”
“有點像抽簽。”
“等等——”傀拉晚了一步,照明已經抽了一片。她無奈道:“你知道我們不用聽它的話的。”
話雖如此,她也配合地向前伸手撿起一片。
那生物幾乎是虔誠地用雙手捧起了最後一個。
照明把自己抽到的金屬片展示給傀拉;她們拿到的金屬片背後有相同的文字。
那隻生物盯着它手中的金屬片。
它嘶啞地嗚咽道:“我輸了。終于。”
它的賽博坦語在此時變得較為流利起來,像念詩一樣吟誦着:“你們說……核心在歌唱。沒有核心的男人說……很快就結束了。太陽會尖叫。然後我們睡覺。”
然後——它的胸膛開始發光。
“給你,”它低聲說,“能量。它們……給了我它們的。一點一點。現在、給你們。”
光芒越來越強,然後像從垂死的火焰中升起的霧氣一樣,從這生物的身體上剝落。
光芒在空中無聲無息地漂浮了片刻,然後凝結成一顆不透明的灰色結晶,輕輕地盤旋,落在照明伸出的手中。
那隻生物平靜地癱倒在地。
痛苦的線條仍然刻在它的軀體上,但它倒下去的樣子顯得非常解脫。
照明在旁邊研究了一會,視線被它身後之前挑出的兩個金屬片吸引。
她撿起了一個。那個背面的文字不一樣,不像她們剛才用的那三個中的任何一個。
她又看了看生物手中的金屬片。
“你知道什麼叫抽簽嗎?”
“不知道。”傀拉誠實道,“因為你選了一個,所以我也選了一個。有什麼問題嗎?”
賽博坦不流行“抽簽”,傀拉應該也沒獲得過這方面的信息。
于是照明解釋:“比如說三短一長選最長,或者在普通能量塊裡面抽高純。但關鍵在于,要有一個不一樣的選項。”
照明露出了有機體生物抽到的金屬片:“這背後的文字,和我們的金屬片上的是一樣的。”
“你是說,它騙我們自己抽到了死簽?那它為什麼還要和我們抽簽?”
照明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你覺得它們經曆了什麼?”
她們用她們能找到的類似金屬布的東西,覆蓋在這隻生物的屍體上。至少它還有完整的屍體。
不管這裡曾經有過幾個實驗體,現在它們都和真相一樣難以拼湊。
最後活着的那個生物一定是把它們能吃的部分都吃掉了。
何況它們都不是照明見過的種族,形态也各異。于是她隻能無奈地放棄了讓它們安息的想法。
照明猜測,黑騎士消失後就沒有來過這裡,也再沒有給這裡的實驗體帶來過能量。
這裡無論是作為轉運中心還是秘密收容點,都亂了套。
這些不同種族的實驗體逃出了囚籠,但最終也隻是以投票決定誰先被“吃掉”的方式來苟延殘喘。
往前走不遠其實就是出口,但出口隻有研究所的人才能破解——在看到熟悉的門禁後,試出密碼隻是時間問題。
這更加讓照明确認這是黑騎士的所作所為。
走出洞穴,有那麼一會兒,兩人都沒有說話。
頭頂的天空太亮了,外面又顯得那麼冷,即使有裝甲也難以抵禦這種寒冷。
“這不是我想象中的能量。”傀拉看着照明手中的那塊灰色結晶。
照明把結晶收回子空間:“這也和我的想象完全不一樣,回去我想讓伊迪斯分析一下這個。它最後說的話也很讓人在意。”
“但在此之前,我得先問清楚你身上發生的事情。你不會以為我就這樣忘記了吧?”
傀拉看着又闆起面甲的照明,甜蜜又痛苦地跟在她身後,朝着倉庫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