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物醫院内，住院部的貓貓狗狗吵吵嚷嚷，前台好幾個家長帶着毛孩子焦急排隊。

小金毛測溫時凄涼的哀叫聲像針一樣穿過大腦。

餘元終于回過神來：“張醫生，你，你說波波懷孕了？”

聲帶微微顫抖，餘元的眼神終于從醫生身上回到自家崽堆疊起來的雙下巴上。

“我……我，懷孕了？”

張醫生淡定地推了下自己的無框眼鏡，點點頭：“餘先生，是您的愛犬懷孕了。預計已經一個月。”

經驗豐富的醫生面對外貌優越對毛孩子也好的迷茫家長，善良地說了句冷笑話，期望患者家屬能淡定一點。

可惜，沒有用。

“你的意思是波波長這麼大都沒有找過對象，但是懷孕了？”餘元感覺自己發出了難以置信的疑問聲，“她兩歲以來交的朋友甚至都是女孩子，懷孕了？”

察覺到自己的聲音太大，甚至蓋過了小金毛的哀嚎聲。

餘元勉強冷靜一點，試圖講些道理，委婉地提示張醫生是不是誤診了。

“很抱歉，餘先生，我初步檢查應該是懷孕了，我們可以測一下B超，查一下激素進一步确認。”張醫生接收到了患者家屬的質疑訊号，提出了進一步檢查的建議。

餘元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雙手虔誠地握着張醫生放在波波肚子上的手。

“查，給，zh…我查。”

張醫生眼中滿是洞悉，心中不由接着：“這些個髒東西，怎麼會讓波波懷孕。”

薄膜鍵盤清脆的哒哒幾聲，餘元根據張醫生的指示帶着波波去B超室。

雖然靈魂上不願意相信波波懷孕了，但在看到波波從及腰高的診療台往下跳時，餘元還是忍不住心髒狂跳地接了一下。

冰涼的凝膠糊在波波被剃光毛的肚子上，激得波波微微掙紮。

餘元安撫地摸摸狗頭，根據醫生指示看着屏幕上的扇形圖像。

“餘先生您看，這是小狗的頭，看樣子應該是有兩隻小狗。”

“受孕一個月左右，預産期的話……應該是10月中下旬。”

預産期10月中下旬，學校應該有運動會，可以陪小狗待産。

餘元敬業的大腦根據醫生說的話僵硬轉動。

三分悲傷七分憤怒的聲音在B超室内環繞：“真的懷孕了？！？！哪個狗東西欺負我家波波？”

波波擔憂地擡頭看了眼餘元，阿拉斯加不小的身軀在圓弧病床裡瘋狂掙動。

醫生趕緊放下設備，擦幹淨凝膠：“餘先生冷靜，小狗是可以察覺到主人情緒的。”

一句話，正中靶心。

餘元說了聲抱歉，兩手捧着波波将它平穩放到地上，拿着報告單牽着波波出去找張醫生。

擔憂的人類走進寵物醫院，等再出來的時候，更加擔憂了，不同的是換了一種擔憂的方式。

從這周發現波波莫名食欲下降，體重反而增加開始，餘元就一直擔心着波波的身體狀況。

可他剛入職，學校裡的事情太多，實在是走不開人。

餘元隻能在微信上聯系張醫生，照着張醫生的方法先自己在家判斷一下波波的健康狀況。

結果主人和醫生兩個人排除了半天，沒預料到是懷孕了。

餘元坐在沙發上，匆匆給波波填滿飯盆，将剛買的孕犬維生素小藥片忽悠着波波吃下，就騎着小綿羊電動車趕去學校。

餘元春招上岸，成為了市一中的新鮮血液。

上任第一年，就被安排着接手當兩個班的物理老師，還有一個班的班主任工作。

整個人忙到飛起，趁着今天小測驗不用他講課，拜托語文老師幫忙盯小考，他才有時間陪波波去查身體。

怎麼就懷孕了呢？一個月，每天遛狗肯定是不可能有機會懷孕的，他都在旁邊。随着一個個地點的排除，餘元靈光一閃。

紅燈亮起，小綿羊随着餘元急刹發出一聲尖銳爆鳴，餘元的聲音悶在頭盔裡：“萌萌寵物店。”

到了學校，餘元站在班門口輕輕敲了下門，對語文老師示意了下。

班級裡隐約的窸窸窣窣頓時停下，46雙眼睛注視着講台上監考的人從語文老師換成了班主任，在餘老師眼神掃過全班後又整齊地低下了好奇的頭顱。

一時間，班裡隻剩下筆在卷子上劃出的沙沙聲。

平時的餘老師就很嚴肅了，今天的餘老師面色漆黑，剛和老師相處了兩周的孩子們哪兒見過這陣仗，一個個求生欲很強的低頭猛寫。

餘元的眼神本來在盯班裡靠窗中排的一個空座，盯着盯着思緒又逐漸飄遠。

那天趁着午休把波波帶去洗澡，下午第一節有課，就把波波托付在店裡。這家寵物店他光顧了兩年，店長和店員對寵物都很好。

應該不是故意的，可就算不是故意的，他這麼乖的崽懷孕也是事實。需要找店家要個說法。

想到自己大三從冰涼的馬路牙撿到的，還裹着胎盤的小狗崽。

想到這兩年從一天大的小狗崽養成76斤的可愛胖狗。

又想到今天B超屏幕上那隆隆的心跳聲。

再一次破防的老父親猛地攥緊了手下的一張A4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