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眉眼彎彎的悠閑樣子,徐肅年心想,這小娘子自出了城,就徹底忘了自己是為何出門的了。
若不是遇上了他,就照她這個走走停停的趕路速度,隻怕還沒出延壽坊就被燕國公府的人抓回去了。
徐肅年心裡冷笑,刻意擺出一副驚訝的模樣,“原來小娘子不急,我以為小娘子是急欲出城,這才趕得快了些。既然您不急,那我現在就掉頭回去。”
一邊說着,一邊真的去扯缰繩。
聽到他這話,盛喬忽然意識到自己現在有點太悠閑了。逃婚的事不會瞞太久,雖然她留了一封手信,也并不能保證阿爹真的不來找她。
若他鐵了心要把她嫁給徐肅年,隻怕抓她回家的人馬已經在路上了。
還吃什麼馄饨,還是先跑吧!
盛喬立刻打消了回去吃東西的念頭,把身子重新縮回去,并不忘囑咐徐肅年,“我很急的,還是快些,再快些。”
徐肅年不動聲色地,“是。”
接下來的路程就順利多了,甚至到了午膳時間都沒有停車,徐肅年到路邊買了幾張烤餅,三人湊活着吃了,直到傍晚順利地進了祈年鎮,徐肅年才大發慈悲地宣布:“一會兒找個客棧,今晚在鎮上住一夜吧。”
盛喬卻仍不放心,“我們走的夠遠了嗎?”
徐肅年沒再吓唬她,“很遠。”
總算能歇歇了。
盛喬松了口氣。
她和琥珀都是第一次坐這麼久的馬車。随着路程的增長,原本還算寬敞的車廂仿佛一下子就狹窄起來,坐也不适,躺更難受。再加上山路颠簸,到最後整個身子都僵得發麻,像被什麼東西碾過一樣,
但這還不算什麼,最可怕的是路上的如廁問題。
雖然馬車上就有夜壺,但那個車夫就坐在車門外,盛喬是甯死都沒辦法說服自己在馬車裡小解的。
因此,她路上隻能少喝水,甚至中午啃那個幹巴巴的烤餅時,她都強忍着隻抿了一口,以至于現在嗓子裡像被火燒過一樣難受。
幸而這祈年鎮是入京、離京的必經之地,鎮上最不缺的就是客棧,徐肅年難得考慮到了兩個女郎,挑了家最幹淨的店面,要了兩間上房。
盛喬和琥珀的房間在三樓,幾乎是一進房間,盛喬便立刻癱到了床上。
琥珀雖然也累,但她畢竟是有些功夫在身的,不像盛喬那麼嬌弱。她将包袱放下,對盛喬說:“小娘子先歇着吧,我叫人送些熱水來,泡個澡會舒服些。”
盛喬用最後一點力氣把她叫住,“你也歇着吧,别去了。”
琥珀說:“我不累。”
盛喬卻道:“我累,我已經沒有力氣泡澡了,我現在隻想睡覺。”
說完,把腦袋往兩個枕頭間一紮,隻露了個毛茸茸的後腦勺。
今天趕了這一天的路,連她這皮糙肉厚的都有些受不住,何況是一貫嬌貴的小娘子。
琥珀既心疼,也有些無奈,她拿了自己的外裳給盛喬先蓋上,小聲哄道:“那娘子先睡,待晚膳預備好了我再叫您。”
回應她的是盛喬已經平穩的呼吸聲。
趁她睡着,琥珀将帶出來的幾個包袱大緻整理了下,等忙完也就差不多該用晚膳了。
“小娘子,小娘子。”琥珀走到床邊,輕聲叫她,“先起來吃了晚膳再睡吧。”
盛喬一動不動,完全沒有醒來的迹象。
怎麼會睡得這麼沉?琥珀皺起眉,伸手輕輕推她手臂,卻被她皮膚的溫度燙到了。
怎麼這麼燙!
難怪一直不醒,隻怕是高熱燒迷糊了。
琥珀暗罵自己的粗心,當即就要喊人去請大夫。但還沒出聲就想起來,她們已經沒在燕國公府了,這兒隻是一個小鎮的客棧。
大夫她可以自己去請,可她家小娘子怎麼辦?這麼嚴重的高熱,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放心把她一個人留在房間的。
正糾結時,房門被敲響,是來提醒她們用膳的徐肅年。
琥珀還沒有完全适應這個陌生男人的存在,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
門外的人提醒了一句就要走,琥珀忙追過去開門,“徐,徐大哥,别走。”
聽到琥珀對他的稱呼,徐肅年嘴角抽了抽,倒也沒說什麼,隻問她何事。
琥珀道:“小娘子今天累壞了,回屋就發起了高熱,你能不能……”
她想說,你能不能去請個大夫,但還沒說完,就被徐肅年打斷了。
“高熱?”
徐肅年不敢相信,“這才一天就病了?”
他語氣裡的輕視有些過于明顯,琥珀生氣地瞪他一眼,“小娘子何等嬌貴,身子又弱,像今天這般馬不停蹄的趕路,隻怕神仙也受不住。”
徐肅年隻當沒聽懂她話裡的責備,隻問:“那你叫住我是想做什麼?”
琥珀焦急道:“得請大夫,但小娘子這會兒身邊不能離人,隻能請你辛苦一趟了。”
徐肅年指了指外面的天色,很冷靜:“人不生地不熟,天又黑透了,現在去哪請大夫?”
琥珀也沒出過這麼遠的門,回答不上來。
徐肅年也沒指望她能說出什麼來,無聲歎口氣,道:“我少時學過幾天醫術,别的不行,風寒發熱還是能治的。我給你家小娘子看看吧。”
說着就要往裡走。
琥珀忙攔住他,慌道:“這,這怎麼能行……男女授受不親!”
徐肅年反問:“難道你在這兒能請來女大夫?”
女醫本就是少數,何況是在這樣的鎮子。
琥珀被問住了,一時有些無措。
徐肅年也沒再理她,徑直走進女郎的卧房,同時不忘聲明,“放心吧,我對你家小娘子沒有企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