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來吧。”
男人的嗓音沙啞低沉,與他陰柔的外表又是一重對比:“你赢了,沈墨棠,你安全了。”
安全……
沈墨棠将擋住光的手臂放下,眼睛已經完全能看清楚周圍的事物。
眼前是一個頗有未來感的空間,大片的金屬闆拼成橫豎相間的牆和地面,從那些金屬闆的間隙中透出微光,共同為這裡照明。
除了牆、地面、天花闆之外,就隻有男人和兩個身材兩米以上的高大“雨衣人”。
在他們身後,空間延申出去拐彎,像是一條走廊的盡頭。
“呃!”
終于能離開水棺的喜悅和興奮,仿如一劑特效強心劑,令麻木的身體重新恢複知覺。
沈墨棠強撐着伸出腿,卻因為水棺外離地太高,一下子沒能夠到地面,整個人“溜”了出去。
所幸兩側的“雨衣人”及時伸手抓住她兩條胳膊,她才被扶着站穩。
如同久久卧床的病患頭一次下床複健。
沈墨棠皺起眉頭,看了看“雨衣人”——它們呼吸面罩内發出“哼哧哼哧”的奇怪呼吸聲,詭異地鑽入她的耳中;至于那戴着黑皮手套的手掌是如此巨大,她的胳膊在它們手中像是脆嫩的竹筍。
“别害怕,它們是陶瓷娃娃。”
陰郁男人開口,聲音沙啞。
似乎是意識到沈墨棠對“陶瓷娃娃”這個稱呼的不解,他又解釋道:“機器人。”
機器人?
沈墨棠原地站穩後,隻感覺兩個“雨衣人”收回了它們的大手,直挺挺地站在她兩側。
“機器人,也會呼吸嗎?”沈墨棠不由得發出質疑。
這話一問,卻見陰郁男人那雙渾濁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沉默片刻後,他才哂笑一聲:“哈!你活下來的第一句話,就是想問這個?”
“嗯?”沈墨棠沒反應過來。
“是生物能源産生的廢氣。”
陰郁男人恢複冷峻,丢下一句:“就是你聽到的那個‘呼吸聲’……看來你還行,那就先走吧,你應該很想知道這裡是哪。”
說完,他對兩個“雨衣人”招招手,便自顧自轉身朝走廊盡頭走去。
沈墨棠等一會,想象中那種被“劫持”着往前走的場面并沒有出現——兩側高大的“雨衣男”一動不動,隻是守在她身旁,活像兩名威懾力十足的專業保镖。
沈墨棠往四周觀察一圈,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除了身後這個該死的“活人水棺”。
真是一眼都不想再見到了!
眼見男人的背影快消失在走廊盡頭,她裹緊身上的厚毛毯,一聲不吭跟了上去。
兩名“保镖”跟在她身後。
拐過走廊盡頭,能見到這條延申出去的“未來通道”連接着敞開的露台。陰郁男人站在露台門口,長發被風吹得橫豎亂飛,惹得他不由得回頭催促:“快點,沒人想在這地方多待。”
或許是因為在封閉的空間裡躺太久,沈墨棠在見到露台以及外面一小塊天空時,有種說不上來的錯覺,雙腿向前邁步的時候忽然一軟,再次被“陶瓷娃娃”及時扶住。
“這是……”
她口中發出隻有自己聽得見的呢喃,努力追上陰郁男人的腳步。
露台的大門越來越近,外面的天空越來越寬廣,灌進建築内的風也越來越凜冽。
陰郁男人走出門外,在風中淩亂,大聲提醒道:“抓穩了。”
他指的是沈墨棠身上披着的厚毛毯。
沈墨棠冷得直發抖,但還是更加用力裹緊毛毯,眯着眼踏上露台,仰頭遠望——
是……天空?
不,那不是天空……
露台之外,那遠處發光的場景與其稱為“天空”,不如叫做“穹頂”更為合适。
但沈墨棠此時沒工夫在意那遠可及天的“穹頂”,因為注意力不可避免地被近處更多光怪陸離的事物吸引:
無數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遮蔽了天際線,或剛直、或圓潤的建築曲線層巒疊嶂,紛雜錯略,各種霓虹燈、電子屏幕、巨大的全息影像争奇鬥豔,令人不知道該先看哪裡,目不暇接。沈墨棠驚鴻一瞥,空中那無數花花綠綠中那最大的、最顯現的“東城”漢字全息影響隐入眼簾,而它像是某種地标性的建築,許多飛行載具繞着它分散往四面八方,仿佛是城市中心某個恢弘的交通要道。
各種音樂、電子汽車的嗡鳴、空氣被劃破的動靜、消毒藥水般的氣味、冰冷而熱烈的質感……所有的一切,都經由那不知名的大風,吹向沈墨棠所在的露台,又吹往未知的世界遠方。
“……這裡……”
沈墨棠無法克制身體的戰栗,想張嘴問什麼,但狂風和震驚堵住了她的嘴。
“往這來,沈墨棠。”陰郁男人的聲音打斷了她的不知所措。
回頭看去,男人一手狼狽抓着亂飛的長發,一手扶着露台邊緣的圍欄。在他身後,是一輛懸浮停在露台外面的飛行載具,造型猶如無輪的加長版電子汽車,尊貴奢華——就是那墨綠色的卡通塗裝讓人有點難繃。
沈墨棠頂着風走過去。
陰郁男人倒是壓根不紳士,似乎一刻都不想在那狂風中待着,當先鑽入豪華的載具内。
沈墨棠在兩個“陶瓷娃娃”的護送下,也終于将虛弱的身體“拖”進車中。
溫暖,清香,仿佛卧室般充滿柔順的織物。
“趕緊走吧,離開這個鬼地方。”陰郁男人縮在真皮座位上,搓着手,滿口抱怨。
沈墨棠身後的車門一關,将兩個“陶瓷娃娃”留在露台上。随後載具緩緩向前,傾斜上升,順着空中無形的車道穿梭在高樓大廈和其他載具之間。
“你别摔了。”陰郁男人沖站不穩的沈墨棠指了指她身旁的座位:“先坐好再看。”
沈墨棠意識到自己一心想朝窗外眺望,仿佛那小小的車窗随着載具的移動,變成展示絢爛大都市的完美幕布,緊緊抓住了眼球。
幸好車内沒有其他人……但反正沈墨棠也不在乎自己像“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滑稽表現。
她将視線從窗外收回,突然意識到一個最主要的問題:“你是誰?”
“青四萬——你可以叫我斯旺——他們都這麼叫……”陰郁男人說着瞥了沈墨棠一眼:“是個諧音梗……我是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