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這一聲“誰”有點耳熟，戚簡正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和對方認識，一擡眼就撞上了秦時那雙略帶警告意味的眼睛。

她：……

哦，對哦，她這位指導員的辦公室好像就在這層樓。

“抱歉，剛剛敲門沒人應，我以為是誰忘記關燈了。”

言簡意赅地解釋了一遍經過，看着大晚上還呆在辦公室的秦時，戚簡心中不禁生出些許好奇來。

以這位指導員表現出來的專業性和警覺性，不應該遲鈍到她都推開門進來了才反應過來，所以……他方才在做什麼，竟然投入得連敲門聲都忽略了？

空空蕩蕩的房間裡沒有什麼多餘的裝飾，和隔壁那張充滿了生活氣息的辦公桌相比，秦時的桌上隻擺着一株小小的綠植，不了解情況的還以為是空置工位呢，像極了公司裡那些随時準備離職的員工——

上一秒交辭職報告，下一秒就拿着水杯（劃掉）綠植跑路了。

“還有其他事嗎？”

耳邊傳來兩聲輕叩桌面的脆響，收回發散的思緒，戚簡本打算關門離開，想了想後又停下動作，頂着秦時充滿壓迫感的注視，她極為誠實地點了點頭。

“嗯，指導員，我确實有幾個問題。”

試圖委婉趕人的秦時……

他就多餘問這一嘴，真不知道這家夥是故意的還是故意的。

絲毫不清楚自己在秦時心目中的形象竟已崩塌到了這個地步，盡管自家指導員看起來臉臭臭的，但經過幾天的相處，戚簡早已把臉臭和秦時劃上了等号，不僅沒感到忐忑，反而還覺得有一絲絲親切。

她懂，她都懂，這種刀子嘴豆腐心的老師就是這樣的。

“我想問問有關賠償食堂損失的事。”

雖然戚簡隻需要賠償食堂那一半損失的n分之一，可對于本就不富裕的她而言，這已經足以稱得上滅頂之災了。

她上哪兒掙錢賠給學校啊？不知道中心域有沒有可以打黑工的地方。

“……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簡短概述了一遍校方針對戚簡的特殊處理方案，看着一臉平靜的對方，秦時不着痕迹地皺了皺眉，一雙深邃如墨的眼睛裡透着淡淡的審視。

“嗯，在聽。”

一不小心又走神了，将打黑工的主意先放到一旁，戚簡擡眸迎上秦時審視的目光，面色如常地回答道：

“學校考慮到學生——也就是我——的個人經濟狀況，可能無力償還食堂的賠償損失，決定用應發放的貧困生補助來抵扣相關賠償事宜。簡而言之，就是補助和賠償，都沒了。”

戚簡的聲音沒有半分波動，可不知為何，秦時總覺得眼前人的心在滴血。有種辛勤耕種了一年的老實農民，在豐收前夕發現隔壁鄰居一晚上把自家白菜全偷了的濃濃的絕望感。

……

揮去腦海中那莫名其妙出現的比喻，秦時微微一颔首，繼續說了下去。

“當然，校方也考慮到了你的情況特殊，盡管貧困生補助無法正常發放，但學校也會在學分政策上給予你适當的幫助。”

戚簡的眼睛一亮。

“以打掃教學樓為例，對于其他人來說隻是單純的懲罰，可是你隻要打掃一次，就能獲得……”秦時的聲音頓了頓，主動移開視線，避免對上某人重燃希望的眼神。

“0.1學分。”

戚簡？？？

“0.1學分？”

語帶猶疑地反問了一遍，确定不是自己聽錯了，戚簡的眼裡頓時失去了高光。

這幾天躺治療艙時，她閑着沒事用治療艙登陸過聯邦第一軍事學校的内網，大概了解了一些關于學分制度的問題。

這玩意兒比她想象得還要更有用些，上至購買租賃設備，下至食堂消費，簡直和一個大型真人網遊的通用貨币無異，就是沒有充值渠道，隻能靠一點點做“任務”累積起來。

戚簡看得眼花缭亂，直接跳轉到了購買終端的界面上。

好消息，學分果然可以用于兌換終端，隻可惜價格最低的終端都需要200學分，而她打掃一次教學樓，才能獲得0.1學分……

她要掃2000次教學樓才攢得夠錢。

秦時不是一個共情能力很強的人，但架不住戚簡明明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身邊卻好似有一個正在坍縮中的無形黑洞，那種世界仿佛于無聲無息中湮滅的絕望感，讓他想裝看不見都難。

阖上眼給自己做了幾秒鐘的心理建設，秦時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剛開口就後悔了。

“不要氣餒，學校裡能掙學分的機會很多。”

話音落下，戚簡瞬間覺得自己又可以了，并不帶一絲猶豫地順着杆子往上爬。

“好，謝謝指導員，以後有掙學分的機會，請您務必叫上我。”

雖然還是那張毫無情緒的面癱臉，就連聲音都沒太大的起伏，可秦時硬是從這句話裡品出了一縷歡快。

……這家夥究竟是怎麼做到一邊面無表情一邊情緒如此豐富的？

還有，他什麼時候說過要帶戚簡做任務掙學分了，他隻是難得善心發作安慰了兩句，就被纏上了？

果然，人就不應該随便亂發善心。

秦時試圖解釋，可戚簡已經禮貌告辭并走到了門邊，動作利索地生怕他會反悔似的。

“等等……”

“那指導員，我先走了，再見。”

一個“等”字剛說到嘴邊，一聲“砰——”後，面前就隻剩下空空蕩蕩的房間和緊閉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