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走。
這是裡世界給霍山漪的第四個線索。
雖然霍山漪看見這些莫名其妙多出來的,隻想往前走的分身時,第一反應是很羨慕。
曹意憐在裡世界已經實現了她的願望。
她現在有很多分身。
霍山漪的第二反應才是覺得很嫉妒。
曹意憐的分身技能可以學嗎?霍山漪也想有一百個分身,99個去工作,剩下她一個在家玩遊戲。
拎保溫箱的曹意憐繼續往前走,在這條油膩的,充斥着某種動物的肉的葷腥味的街道,她根本無法離開原地,但下一秒,周圍忽然開始不斷變換場景。
最後,霍山漪站到了一間醫院裡。
白天的醫院總是吵鬧得很,一到這個地方,聽到無數個人不停留講話的聲音,差讓霍山漪混亂到吐出來。
幹嘔了幾聲,好在這幾天因為太窮沒怎麼吃東西,所以才沒真的吐出來。霍山漪咽了下口水,企圖制止住幹嘔的欲望,她沒戴智能耳塞,就算戴了,智能耳塞在裡世界也不能發揮作用。
除了腦機,其他任何的電子産品都不能在裡世界使用。
現在,霍山漪隻能勉強靠自己的意志力強撐下去。
醫院的住院部隻能坐電梯,單數坐左邊的電梯,雙數坐右邊的電梯,不論是哪個電梯門前都大排長龍。
電梯到達一層,霍山漪跟着前面的曹意憐走進去,結果剛好到她和曹意憐的時候,電梯超載,一人一怪物沒有辦法,隻能灰溜溜地出來。
等下一趟電梯到來,還沒等她往前走,身後的人就一股腦地把她擠進電梯的角落。
飯菜的香味,汗臭味,腳臭味,甚至還有誰三四天沒洗頭的油腥味在狹窄的電梯裡不斷膨脹混雜。
霍山漪再次沒控制住,幹嘔了一聲。
電梯到達十層,霍山漪好不容易從人群中擠出去,就看見曹意憐提着保溫箱來到走廊裡加的某個床位旁邊。
“媽,你今天感覺怎麼樣?”曹意憐坐到一個正在輸液的,穿着病号服的女人旁邊,熟練地打開飯盒,“我跟你說,我今天走在路上——”
香噴噴的青蛙湯出現在霍山漪眼前,她來到曹意憐身邊,湊近聞了一下湯,又嫌棄地撇開腦袋。
這些人真的不怕吃到青蛙身體裡的寄生蟲嗎?
曹意憐還沒說完,病床上的女人就打斷了她,“我挺好的,陽陽昨天給我打電話了,他說,他想吃家婆做的紅燒青蛙,你給我辦個出院,我今晚要給陽陽做紅燒青蛙。”
曹意憐歎了口氣,“媽,陽陽要吃什麼我會給他做,你不用操心,好好把病治好……”
女人再次打斷道:“陽陽要吃的是家婆做的紅燒青蛙,不是你做的,我的孫子我不寵着難道還留給别人寵?”
“陽陽奶奶明天過來會給陽陽做他愛吃的東西的,媽你就别操心了,你這個身體……”
曹意憐依舊是話說一半就被女人迫不及待地打斷。
仿佛她的話都是沒用的廢話。
“陽陽那個奶奶有多刻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過來就要說你這兒做的不對,那兒又沒伺候好這一大家子,我這是為你好。”
“我知道。”曹意憐掩蓋不住苦澀和郁悶,她長歎一口氣。
然後,她轉過頭,深深地看了霍山漪一眼。
霍山漪沒懂她為什麼要看自己,但她看到曹意憐的痛苦。
“陽陽最近學習怎麼樣?在學校聽話嗎?”
“陽陽最近挺好的。”曹意憐話音剛落,霍山漪就看見空中浮現出曹意憐到幼兒園,給其他被陽陽欺負過的孩子家長道歉的畫面,以及——
陽陽在班上倒數第一的成績表。
幼兒園就倒數?而且試卷大部分都是空白的,這孩子是不是智力有問題?霍山漪蹙眉。
“你家那個最近沒咋加班了吧,當父母的得多陪陪孩子,他要是加班,你這個做媽的就得好好擔起責任,别把孩子耽擱了。”
“我知道,他——”說到曹意憐的老公,霍山漪很明顯能感覺到她心虛地頓了一下,“他這些天都不忙,在家幫我帶孩子。”
緊跟着,空中浮現出,一個男人不斷接電話加班的場景,以及,曹意憐一個人帶孩子時,臉上溫柔而疲憊的神态。
很多時候,謊言總會或多或少地帶給人痛苦。
曹意憐不再說話,等女人喝完青蛙湯,吃飽了,她沒在醫院逗留,拿着飯盒離開。
剛踏出醫院一步,霍山漪就看見,曹意憐那雙老舊的皮鞋一不小心踩到了一顆小石子。
緊跟着,霍山漪也踩到了一顆鋒利的小石子。
她擡腳看了一下,鞋底原本被磨出來的洞,似乎變得更大了。
霍山漪每走一步,磨爛的皮鞋底就會發出,像沒有剪平的指甲,在刮玻璃的聲音,又像是睡熟的小孩在磨牙的聲音。
聽多了,就像是皮鞋裡住進去一隻青蛙,正“呱呱”地在叫喊。
霍山漪又回到了曹意憐的家裡。
曹意憐沒有換鞋,她把保溫箱扔進廚房,有些疲憊地問:“加班加完了?”
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男人“嗯”了一聲。
“陽陽興趣班的費用你去交了嗎?”
“沒有。”
曹意憐有些無力地閉上雙眼,她揉了下太陽穴,正要發作,就被男人打斷。
“我媽今晚要來家裡,她住一個星期,你等會兒把碗洗了,順便再把家裡收拾一下。”
曹意憐沒說話,她回過頭,隻見餐桌上吃剩的碗還好端端地擺着,筷子有一隻掉到了地上,沒人撿。
痛苦是抽象的情緒。
痛苦是具象的物體。
“黎昌年,你的意思是我給你和你兒子做完菜,我不僅要把碗洗了,還要給你媽收拾房間是吧?你加班回來得這麼早怎麼不自己收拾?!”
“什麼叫我兒子,你生的,這裡面當然有你一份。而且你出去看看,哪有男的收拾房間做家務的?”名為黎昌年的男人發自内心地很疑惑。
“那我嫁給你,是該你的嗎?黎昌年。”
“不然呢?”黎昌年不慌不忙地喝了口白開水,“對了,水要沒了,你先去燒水。”
曹意憐幾乎要氣到極緻。
被霍山漪扔在地上的塑料袋裡忽然“咚咚咚——”,不斷加快速度地跳動,就像裡面有什麼東西要跳出來了。
但裡面的東西,不是都被霍山漪拿出來了嗎?
霍山漪蹙眉。
除了塑料袋,最讓她感到懷疑的,是黎昌年的名字。
他和黎嘯天的姓氏一樣。
是巧合?還是有人故意為之?
黎嘯天還在昏死狀态,霍山漪已經等不及了,她強行用異能把黎嘯天喚醒,抓着他的腦袋問:“你認不認識黎昌年?”
黎嘯天嘴唇蒼白,他失血過多,幾乎沒有說話的力氣,卻還是乖巧回答霍山漪的問題:“聯邦……總部……”
“黎家……”
斷斷續續的聲音總算是讓霍山漪抓到幾個關鍵字。
可是總部沒有姓黎的人。
但看黎嘯天這個樣子,想必霍山漪再怎麼問,也問不出更多的線索,她索性撿起塑料袋。
先從裡世界出去。
“咚咚咚——”
塑料袋裡的東西正在劇烈地跳動,和最開始拿到這根塑料袋時看到的東西一樣,裡面有一隻青蛙,一個老式翻蓋手機和一張名片。
名片上印了黑山羊圖标,曹意憐的一寸照片以及她的工作單位和聯系電話。
黑山羊研究所。
霍山漪總覺得在哪看見過這個名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