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騰騰的鲫魚湯端上桌時，即漁正坐在餐桌上，等待夏有晴為她盛湯。

就在喝下鲫魚湯的瞬間，即漁眼前的景象忽然變了。

夏有晴不再是完美無瑕的模樣，她坐在即漁面前，用生長着黑色圓洞的瞳孔盯着即漁。

“啊啊啊啊！！！”即漁驚聲尖叫，将鲫魚湯打翻在地。

“你怎麼了？”夏有晴歪了下頭，她的聲音依舊溫柔。

“怪物，怪物！！！”即漁第一反應是，夏有晴怎麼會變成這樣，第二反應才是，夏有晴為什麼忽然在用女聲說話。

夏有晴不解：“哪裡有怪物？”

即漁不回答她，比起怪物，現在更重要的事情是——

夏有晴是一個女性。

“你是女的？”即漁深吸一口氣，厲聲質問：“你是女的？！”

夏有晴沒有回答，一動不動地用她那雙眼睛看着即漁。

魚缸裡的鲫魚擺動身體，在狹小的空間轉了個身。

“你為什麼是女的？！”即漁難以置信地盯着夏有晴。

為什麼她會愛上一個女人？

那樣美麗的靈魂，那樣美麗的外表，為何會屬于一個女人？

“這是假的，對嗎？”

“這是假的，對嗎？！”

即漁的呼吸越發急促。

她簡直不能接受。

在她漫長的生命中，她從未喜歡過任何女人，她也不能接受自己有一天居然會愛上女人的靈魂。

她将夏有晴當做自己的幻想對象，“他們”在夢裡結婚生子，幸福快樂地在烏托邦最為繁華的地方生活着。

多年過去，即漁還存有幻想，再次擁有一個傳統的，舊社會的家庭，她可以成為某人的妻子，某人的母親，成為一個幸福的人。

然而，夏有晴擡手捧着即漁的臉，一字一頓，清晰地用她的女聲說：“這就是我，你看到的，就是真實的我。”

“不！！不可能！！”即漁後退一步，躲開夏有晴。

夏有晴上前一步，柔聲安慰她：“這是我的異能，即漁，不要害怕。”

“我會讓任何看見我的人看見他們的認知中，最漂亮的一張臉，我會讓任何聽見我的人聽見他們的認知中，最好聽的聲音。”夏有晴試圖讓即漁冷靜下來。

她無法控制自己的異能，她活在這個世界上，就是會不受控制地，被動地滿足别人的期待。

沒有人可以看見真正的她，或許就連她自己也不行。

畢竟，人總是對自己不滿意。

“騙子！”即漁尖利的聲音透過視頻傳達到每一個人耳中。

“我沒有騙你，”夏有晴說：“隻有愛上真正的我的人，才會看見我真正的樣子，這就是真實的我。”

夏有晴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朝即漁張開雙臂，她身上的圓洞也是異能的副作用。

一旦滿足太多人的期待，夏有晴就會迷失自我。

圓洞是一個信号。

一個她正在失去自己的信号。

等她完全失去自己的時候，她就會完全變成一個黑洞。

“我們擁抱吧，即漁，我想和你做朋友。”除去那些黑漆漆的圓洞，夏有晴的臉其實特别柔和，像小說裡會寫的神女，整個人都泛着聖光。

“滾！滾開啊！！！”即漁根本不聽夏有晴在說什麼，“你根本不是什麼異能者，你就是個怪物！！！”

夏有晴有些哀傷，但她依舊想靠近即漁。

視頻到這裡戛然而止，魚缸裡的水終于漫上了人們的腰部，舞台上的夏有晴也徹底變成了她原本的樣子。

渾身上下都是洞的，可怕的樣子。

觀衆嘈雜的讨論聲此起彼伏。

“鲸魚真的是怪物，你們快看她的樣子！！！”

“怪物？我喜歡的一直是個怪物嗎？！”

“是友好型怪物吧，不然聯邦怎麼可能不出手？”

“鲸魚是男是女，是美是醜，我已經不在乎了，我隻在乎我怎麼樣才能出去，我不想被怪物殺死！”

像是終于注意到水流和魚缸一樣，觀衆們終于感受到了巨大的恐慌。

與此同時，聯邦十三區特遣小隊也來到了場館外，準備随時爆破沖進去，解救無辜的民衆。

“怪物！鲸魚是怪物！！！”

不知道誰大喊了一聲，将恐慌的氣氛推到了頂端。

即漁還站在台上，詭異地笑着，“大家不用驚慌，隻要我們殺死怪物，不就不會被怪物殺死了嗎？”

霍山漪幾乎已經可以預見夏有晴的結局。

怪物擁有特殊能力，且能被等級劃分的怪物，異能者則是擁有特殊能力，且能被等級劃分的人。

霍山漪一直覺得，怪物和異能者的劃分并不明确。

然而，當她看見身為異能者的夏有晴被一群叫嚣着，污蔑她是怪物的人掐死時，她終于感受到一絲可悲。

怪物并不是夏有晴，而是讓這場審判降臨的即漁，但她隻是站在一邊，安靜地欣賞自己的手筆。

這是一場直播，夏有晴的狼狽，不堪都會被機器記錄下來。

這是即漁的審判。

“殺了她，”站在霍山漪身旁的宋常英也開始魔怔了，“殺了怪物。”

宋常英顫抖着手，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來一把短刀。

或許，她一直在為這一天準備着。

宋常英也是能看見真正的夏有晴的人，與即漁的厭惡不同，宋常英是在害怕。

她害怕夏有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