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也聽着少年急切的聲音,他點了下頭,發送好友申請後便将手機收了起來。
大雨已歇,灰色沉重的烏雲被太陽曬幹,金色的光芒自雲層縫隙中傾瀉而下。
西禾的天氣總是這樣。
手機再次振動,許知也垂眸掃過,他轉身準備離開。
玻璃門被推開,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音。
“許先生!”
許知也已經邁出的腳步一頓,他回頭。
樂祎也不知道自己的為什麼會突然喊住他,更讓他沒想到的是許知也因為他停下了腳步。
樂祎從前台出來,他腳步有些急促的混亂,蓬松柔軟的金發随着他的動作在空氣中飄動。
蒼白削瘦的手指攥緊湖藍色毛衣的衣袖,樂祎迎上漂亮先生的視線。
“我叫樂祎,快樂的樂,祎祎的祎。”
想起來他名字裡的生僻字,樂祎又怕許知也不知道是哪個字,他正要解釋。男人原本扣着玻璃門的動作突然收回,邁出去的腳步也撤回。
許知也看着樂祎擰成毛毛蟲一樣的眉毛和懊惱的眼神,他輕笑:“祎祎美好。你的名字很好聽。”
樂祎眼睛一下就亮了,當然他也沒有忘記回應這份誇贊:“許先生,您的名字也很好聽,我記住了!”
許知也被少年的回禮逗笑,他點了下頭,便擡手拉開玻璃門離開了。
風鈴聲隻簡短的響起便恢複如常,門口也空空蕩蕩的,看不見任何身影。
樂祎怅然若失的低頭,耶耶乖順的倚在他小腿的位置,沖他撒嬌。
樂祎蹲下身子,抱住薩摩耶的腦袋:“你是不是也覺得許先生很漂亮啊?”
耶耶被他擺弄着點頭,毛絨絨的白色團子便要往他懷裡撲。樂祎腳下沒站穩,他後仰在地上,耶耶在他臉頰上興奮地胡亂舔.弄。
刺刺的又濕又癢,耶耶的毛發也在他頸肩,樂祎無奈的抱着耶耶,在地闆上與它笑着滾作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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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禾第一人民醫院。
住院樓六樓VIP病房,許知也将病房門合上,聲音被隔絕在外。
許知也回到病床邊坐下,他從果籃裡拿出蘋果和水果刀,熟練的削蘋果。
病床上,女人梳着側麻花辮,面容蒼白病态,即便如此依舊可以窺見她年輕時候的容貌。
詹慈擡手舉止間姿态依舊優雅得體,說起話來也如清風徐徐而來。
“阿也,入職的事情準備的怎麼樣了?”
“嗯。”許知也将削好的蘋果切成小塊,放進碗裡遞給詹慈。
他将水果刀放進果籃,擡眸,用那雙與詹慈如出一轍的丹鳳眼與女人對視。
他唇線平直,語氣卻溫和:“您不用操心這些,好好養自己的身體。”
詹慈聞言,笑着搖了搖頭:“胃癌晚期能有幾個月的活頭?我的身體狀況我自己太清楚不過了。”
許知也與女人對視,眼眸晦澀幽黯。
“阿也,你心裡怪媽媽嗎?”
“怎麼突然說這些?”
“這麼些年來你一直滿世界地跑,有時候忙起來春節也沒空回來,我一直沒機會這樣與你面對面的聊聊天,看看你了。”詹慈握住許知也的手,溫柔的一遍又一遍的摩挲。
“我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因為我和你爸的關系,你小時候就常因為我被别的孩子欺負,現在又是因為我,要你不得已放棄自己熱愛的事業。”
“您想太多了,我回國并不完全是因為您。”許知也任由着詹慈握緊他的手,他與詹慈對視。
“是我自己想要回國安定下來了。不過,您也不應該向我隐瞞您的病情。”
許知也溫和的嗓音裡帶着不認同。
詹慈:“阿也…”
許知也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詹慈放開兒子的手,示意他接電話。
來電顯示是許知也好友付飛英。
許知也拿着手機起身走到窗邊,他接聽電話。
“怎麼了?”
付飛英:“知也,你下午過來工作室幫我個忙呗,原本預約明天下午拍婚紗照那對新人,突然給我發消息說想要挪到今天下午,挺着急的。我下午回不去,要不你去工作室幫幫我?”
樓下有孩童嬉鬧,雖然聽不見聲音,但也能感受到他們純真又無慮的心情,不合時宜的許知也腦海裡短暫的閃過一張同樣明亮飛揚的面孔。
電話裡付飛英着急忙慌的聲音還在繼續,他垂下上眼睑。
“行了,我一會兒過去準備。”
“兄弟先謝謝你了,回去請你吃飯!”
“便宜不吃啊。”許知也拖着嗓音輕笑。
電話挂斷之後,許知也回到病床邊。詹慈問他:“要走了嗎?”
“嗯。”許知也拿外套的手指微頓,他擡眼:“我過兩天再來看您,您照顧好身體。”
“好,去吧。”詹慈看着兒子眼神慈愛,又帶着不舍。
待許知也走到門邊的時候,詹慈突然喊住他。
“怎麼了?”
“照顧好自己。”
“知道了。您也是 。”許知也露出一抹溫和的笑。
目送許知也離開之後,詹慈看着空蕩安靜的病房,她緩慢的擡手遮住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