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胤知道秘術用不了到現在已經一個多月了，他還是有點兒悶，看漫畫的時候總會出神發呆。

本來吧，陸景幾乎天天來幹活，他能見陸景，也就開心些，可這星期是期末周，陸景要準備考試，已經整整六天沒有到拾陸物露面了。

雖然陸景沒露面。不過有空就會給子胤發點消息，有時候講一下在圖書館複習遇到的事，有時候吐槽學校食堂阿姨抖勺，還會說一下考試的難易。

子胤想見陸景，好幾次聊着聊着想給陸景消息問他什麼時候有空來兼職，轉念一想，他是老闆陸景是員工，主動問好像他求着陸景來幹活似的，他就硬生生打住了。

不過這都是他的借口罷了。

他更想看到陸景所願成真。

陸景為了獎學金努力了一個學期，期末考是緊要關頭，專心備考至關重要重要，他不該打擾。

隻是，等了上千年終于重逢，他難以壓抑内心的貪婪，想陸景天天都出現在他面前，最好能回到以前。

南方正式入冬了，窗外密密麻麻的細雨如針，淅淅瀝瀝敲打在玻璃窗上，綻放成一朵朵不規則的花，還未來得及停留片刻就被覆蓋。

反複的洗刷并沒有讓子胤的視線清明，反而眼前越來越模糊，仿佛身處一陣濃烈的迷霧就要迷失方向，恍惚間腦海浮現了千年前的雪夜。

他剛化形那段時間，陸景老會怕他衣服不夠穿厚，摸他手心看看冷不冷，又怕被窩不夠暖和，每晚入睡總會催促他變回小狐狸，鑽到他胸前。

好多次他都想跟陸景說，我是狐狸啊，我的絨毛厚着呢，我的尾巴可以當被子，我們一起蓋。

每次話湧到唇邊，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一雙凸起青筋的大手攬入懷中，鼻腔充斥滿了清冽新鮮的草木香味，耳邊傳來暖乎乎的心跳。

陸景願意慣着他，他也不争氣總是沉溺于陸景的偏愛，好多次都能沒說出口。

好不容易說出來：“我的尾巴很大，可以當被子一起蓋，以後蓋着我的尾巴睡吧，很暖的~”有陸景嬌慣着，他隻是嚣張跋扈了些，還沒變得口是心非。

陸景聽了并不開心，皺着眉低聲呵斥他快點把尾巴收起來。

他還說：“是我沒注意今年冬天比往年冷。我多準備一床被子，晚上睡覺你記得變回去，鑽我衣服裡就暖了。”

“為什麼不能蓋着我的尾巴？”

“你是天狐，尾巴不能輕易讓别人碰，更不該給别人當被子取暖。”

“可你不是别人。”

“那也不行，你要保護好自己的尾巴。”

“就一次~好不好？”子胤小心翼翼伸出一個手指撒嬌，眨巴眨巴明亮的琥珀色眸子，狐耳也冒了出來，一抖一抖的，特别可愛。

長久以來都是陸景照顧他愛護他，他也想為陸景做些什麼，想關心陸景，讓陸景知道他偏愛的不是隻會索取的缺心眼。

隻是陸景好像什麼都不缺，他能做的隻有在格外冷的冬天，用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溫暖陸景。

“僅此一次，下不為例。”陸景食指輕輕刮了下子胤鼻尖。

當天晚上他沒有變回小狐狸枕着陸景的胸肌入睡，他九條大尾巴覆在他們身上，他們緊緊挨着，陸景怕他掉下床，後來又摟住了他的腰，他翻了個身，像之前一樣靠上陸景飽滿的胸肌。

那晚是子胤睡得最踏實，最溫暖的一晚。

因為他們在寒風呼嘯的雪夜裡，相擁而眠。

子胤被陸景養得太好，沒見過陰毒險惡的嘴臉，而且他天生九尾沒有經曆過長久修煉不知道天狐尾巴的珍貴。

翌日一早，陸景就告訴他，世上有好人也有壞人，不要輕易露出自己的尾巴。

“天狐參破天機才得以長出第九條尾巴質變，而天狐尾是跟白澤角、麒麟眼、龍逆鱗一樣稀有充滿靈氣的珍寶，會被有心的家夥惦記上。”

美好的終究是回憶，子胤知道，他們永遠回不去那段日子，現在早就不是單靠柴火艱難渡過冬季的時候，空調、絨被讓冬天變得舒适溫和。

以前陸景常跟他說：希望人人都吃得飽穿得暖，穩定安居不再經曆戰亂。

子胤不懂，為什麼陸景所願所想總與普通人有關，他就沒有一點私心嗎。

直到陸景決定歸入山脈庇佑一方天地，子胤才知道，那個可靠強大的陸景，是長白山山神，所以他總是關心人過得好不好。

他指引人找到适合春耕的地方，為他們預示危險，拯救了許多入山身陷危險的人，在能凍死人的寒冬裡冒着如利刃的風雪給人帶去庇護，他跟媽祖一樣因信仰成為山神。

陸景走後，他學着陸景的模樣庇護長白山。

他以為跟陸景再無相見的可能，可命運是早就織好的網，總是弄人。

二十三年前風雪如刀的夜晚，他跟往常一樣去破破舊舊的山神廟緬懷陸景，破舊漏風的廟宇正中央躺着一個小嬰兒，凍得氣若遊絲，眼看是活不下去了。

“我撿到你那晚風雪尖嘯，你那時候還是隻沒開眼的小天狐，九條尾巴都光秃秃的。”

他學着陸景抱起自己那樣，抱起這個被遺棄的小娃娃。

生死有命，他發現得太晚，小孩兒注定要夭折。

他想，要是陸景在一定會給這個小孩兒救下來，他想起許久許久之前，陸景跟他說能參破天機才長出第九條尾巴成為天狐的狐狸萬中無一，既然他是天狐，那他用他的尾巴交換，拉回這個被遺棄的小娃娃。

他沒有後悔，陸景想人都過得幸福美滿，他會繼承陸景的衣缽，好好愛惜芸芸衆生。

那個小娃娃慢慢長大了，比他小時候還調皮，一時沒看住跑到天池玩溺水了。

子胤看着渾身濕漉漉的江禹，紅着眼無聲抽氣。

天狐之所以為天狐，因為參破天機可逆天改命，又斷兩尾為江禹改命。

子胤那時候不求回報，想的隻是江禹遇到了他，就是他們之間的緣分，他一定要視如己出好好養大這個小孩。

殊不知二十年後，江禹逆轉乾坤，找回他的斷尾，也讓陸景入了輪回。

灰蒙蒙的雨幕中行人寥寥，有說有笑。子胤苦澀的笑了笑，陸景在位山神時的願望得以實現，如今人已經不太需要為了天氣而發愁，過得很好。

可人卻不是那個人了。

要是，要是陸景還在，他看到現在的光景，會很開心吧。

微信來電鈴聲打斷了子胤懷念往昔，他看了眼來電顯示，抹了把臉。

陸景的電話。

“我今天應該買個彩票，大忙人居然有空給我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