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面無表情。
半晌,像隻生悶氣的黑貓崽子似的,他不情不願的扭頭,小小哼了一聲。
“說起來,你的生日是哪天?給你辦理身份手續的時候,我記得好像就是在這個月吧?”禅院直毘人扯開話題,“還是說已經過了?”
“……12月22日。”
“剛好在冬至啊。”禅院直毘人愣了愣,神情複雜的感歎了一聲,随後算了算,嘀咕:“那不就是在三天後嗎?你馬上就要七歲了吧。”
“嗯。”
“要族裡給你辦生日宴嗎?”
“不需要。”惠毫不猶豫的冷淡道。
“這樣啊。”禅院直毘人并不意外,他看着男孩興緻缺缺的側臉,半晌道:“那要給你放一天假,讓你去和你姐姐過生日嗎?”
“……”惠頓住了,他滿臉意外的扭頭看向高大強壯的老人,片刻後才小聲問:
“可以嗎?”
“前提是你要自己提前或者在那之後把落下的課程補上。”在惠的訓練問題上,一向大大咧咧的禅院直毘人相當斤斤計較。
惠先是摸了摸自己的額角,确定剛剛摔到的地方不怎麼痛,應該不會再次留下淤青後,他便毫不猶豫的應道:
“好。”
隻要臉沒有淤青,身上的用冬天的厚衣服擋一擋,手上的用護手遮住,那就沒問題了。
禅院直毘人嗯了一聲:“那我會和你的其他老師說的,你那天自己安排就好。”
惠認真的點頭。
然後停了停,他又猶猶豫豫的問:“那等津美紀生日的時候,我也可以像這樣調出一天空閑時間嗎?”
“随你,但是新年那天不行,如果沒有重要工作,家主和少主都得出席家宴。”
于是。
……惠還是第一次那麼期盼自己的生日到來。
12月22日,冬至。
完成訓練的惠在珠代婆婆的陪同下,鼓足勇氣敲響了津美紀房間的門。
“津美紀……”
惠的喊話還沒喊完。
隻比他大一歲的姐姐,就在聽見聲音的瞬間猛然小跑了過來。
“砰”的一聲。
障子門被重重拉開。
這對姐弟面面相觑。
片刻,惠别扭的移開視線,剛想故作鎮定的說些什麼,就被眼神越來越閃耀的津美紀穩穩抱了個正着。
“惠……?歡迎回來,惠——!!!”
津美紀雀躍無比的喊着,神情是這這段時間以來笑得最開心的一次。
而對惠來說。
……他最在意的姐姐的擁抱,一如既往的溫暖。
仿佛在那一瞬間就洗去了他這些日子積累的所有疲勞。
惠不由緩緩睜圓眼睛,随後他耳尖微紅,難為情的想要掙脫,但又不忍心拒絕許久未見的姐姐,因此隻能小聲的嘟囔:
“嗯。”
他說:
“我回來了。”
禅院家再怎麼大、再怎麼富裕也好。
……隻有姐姐身邊,才能給惠一種回家的感覺。
。
冬天最終過去。
次年,春季。
七歲的惠臉上貼着創可貼,小心咬着珠代婆婆給他帶回來的、津美紀自己做的食物,腮幫子像是小松鼠一樣鼓鼓的。
津美紀今天做的,是兩個很符合時節的牡丹餅。
一種用糯米和紅豆制作而成的和式點心。
……津美紀最近申請到了廚房的使用權。
于是,每次珠代婆婆去送信,都會帶一些津美紀做的食物過來。
年幼的津美紀做的食物,味道自然比不上禅院傭人細心烹饪的作品。
但是,惠還是隻喜歡這個獨特的味道。
……如果有津美紀的食物送來,那傭人給他準備的下午茶,就會被他送出去。
畢竟吃不下那麼多。
他隻會找個安靜地點和時間,坐在自己住所的緣側,對着庭院的風景悶不做聲的認真吃完。
現在也本該是他安安靜靜吃點心的時間。
畢竟他完成了所有的訓練,理應享有這一平和。
但是。
緣側的盡頭,忽然傳來“砰砰砰”毫不遮掩的腳步聲。
惠皺起眉,立即把嘴角的米粒擦掉,将剩下的半個牡丹餅放進小碟子裡,接着如臨大敵的站起身。
“直哉大人!如果有什麼要事,至少讓我和惠少主通報一聲……”
“閉嘴。”
珠代婆婆喏喏的動了動嘴,她緊緊跟在前方大步流星的少年,想攔又攔不下,一時間神情滿是無措。
“沒關系的,珠代婆婆,你先去做你的事情吧。”
惠掃了直哉一眼,随後扭頭對着珠代這麼說道,在确定對方離開之後,他才将冷淡的目光放在面前的少年身上。
惠雙手交握,随時做好了召喚玉犬的準備。
“你有什麼事?直哉?”
這次,惠不但沒有敬語,就連前輩都不打算喊了。
他又沒有受虐癖,沒興趣在被人找茬找了那麼長時間後,還對對方那麼禮貌。
禅院直哉目光古怪的盯着惠。
尤其盯着他的眼睛。
“你……是甚爾的兒子?”
惠頓了頓。
他越發警惕,腳下的影子蠢蠢欲動:“那又怎麼樣?”
禅院直哉:“……”
惠的生父在禅院的風評很不好,早被提點過的惠很謹慎。
雖然他并不在意他人的議論,但如果最讨人煩的禅院直哉想借此找他更多的麻煩,那為了保護好自己,他就得想辦法去應對了。
然而。
禅院直哉在問完之後,卻頂着極度難看的神情,壓低嗓音說了一句“就算你是他的兒子,家主的位置我也不會放手的”之後,就一臉不爽的走了。
之後數日,惠也沒發現自己生父生母身份被傳開的痕迹。
就連那個煩人的家夥找茬的頻率也變少了一些。
禅院直哉,他那天到底是來幹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