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長陽宮回到長樂殿,天已經蒙蒙亮了。
“知微……”
“好。”還未等雲天驕開口,知微已先一步應允。
雲天驕愣了愣,随即笑:“我都沒說要做什麼,你就答應了。”
“無論殿下想做什麼,我都答應。”知微說完,竟是直接将雲天驕打橫抱起來,向鳳榻走去。
“喂,你這是做什麼?”雲天驕吓了一跳。
知微将她放在榻上,溫柔地替她蓋上被子,“無論殿下做什麼,都等睡醒後再說,你需要休息。”
從登仙大會的傀儡新娘秘境出來,再進入轉世輪回鏡的前世境,再然後去長陽宮折騰了一番,直到現在,雲天驕未曾有片刻休息。
精神高度緊張時不覺得,眼下躺在榻上,被溫暖烘幹的錦被簇擁起來,她倒是真的泛起了困意。
“那說好了,等我睡醒,我們就動身前往鬼界。”
“好,一切都聽殿下的。”
知微的聲音輕柔低沉,似有安撫人心的力量,雲天驕很快就睡着了。
待她睡熟,知微掀開被子一角,輕輕将她一隻腳托起于掌中,開始在腳踝處描畫牡丹。
雪色的肌膚上,牡丹的塗料豔麗妖娆,每畫下一筆,知微的眼神便晦暗一分。
這時外面傳來雨聲,燭光透過床幔籠在兩人身上,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某段久遠的記憶。
也是這樣的雨夜。
也是這樣的燭火和床幔……
待整朵牡丹描畫完畢,知微幾乎是從雲天驕的鳳榻邊逃離的。而睡在鳳榻上的人,卻對一切毫不知情。
雲天驕這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可見是累得狠了。她一睡醒,連午飯都沒吃,便親自去了沈府,剛好趕上沈丞相下朝回來。
“臣不知長公主殿下駕到,讓殿下久等,罪該萬死。”
“沈丞相言重了,今日我來,是為了瓊枝。”
提到愛女之死,沈丞相向來很少流露出情緒的臉上顯出悲色,“這一切都是小女的命數,不怨任何人,珩桢他年輕氣盛,又仗着陛下和長公主殿下的寵信,這才失了理智,唐突了聖駕,還望殿下多在陛下面前周旋幾句。”
如此看來,沈丞相對昨夜長陽宮裡發生的事已經了如指掌,而以雲天驕對沈珩桢的了解,他是絕對不會主動将這些事告知沈丞相的。
雲天驕垂眸收斂一切情緒,對沈丞相道:“無論如何,瓊枝亦是本殿的妹妹,不是親生,勝似親生。我這就動身前往鬼界,去追她魂魄,一定為她的死讨回公道。”
沈丞相一聽雲天驕居然要去鬼界,不禁駭然,“殿下萬萬不可!那鬼界哪裡是生人能去的地方?!殿下千歲之軀,不可為了區區小女涉險。”
“我意已決,沈丞相不必多言。隻是此一去,陛下無人可依,還要仰賴沈丞相照拂督促。雲沈兩家向來親如一家,這不會因任何事而改變,你說是吧,沈丞相?”
“臣不敢。”沈丞相忙深深叩首,額頭貼在地上,“臣為帝師,又是臣子,輔佐陛下自當肝腦塗地,沈家先祖世代盡忠于雲氏江山,沈家後輩也必定恪守本分,為雲遲國鞠躬盡瘁!”
“好,沈丞相的話,本殿記住了。”雲天驕點了點頭,又問:“不知小沈大人可在府中?”
沈丞相微微歎了口氣,道:“犬子他今日天不亮,便應召前往萬溪山了。雖然他平時對瓊枝一向嚴厲,但要說在這府中誰最疼寵枝兒,那還是他這個做哥哥的了。”
……
從沈府回宮,雲天驕心情頗為沉重,連晚飯都沒胃口。
春喜和福滿費盡心思準備好的一桌佳肴,雲天驕卻連看都懶得看,隻想到什麼,問知微:“我記得上回去鬼界之前,你在我腳踝處畫了一朵牡丹,說是可以遮蓋我的活人氣息,這次是不是也要畫?”
“是,殿下。”
“那還愣着做什麼,快點畫吧。”雲天驕急着去鬼界,生怕再多耽擱下去,沈瓊枝的亡魂就過了奈何橋喝了孟婆湯,投胎去了。
她說着踢掉鞋襪,結果就看到自己腳踝處已然有了一朵紅牡丹。
“咦?這是什麼時候畫上去的?”她驚訝。
“昨晚趁殿下睡着的時候。”知微此時已經像上回那樣,準備好了一條紅綢。
想到上回描畫着牡丹的場景,雲天驕不禁有些耳熱。
“殿下?”知微将紅綢疊好,示意要為雲天驕蒙眼。
雲天驕盯了那紅綢一瞬,道:“不,這次我不想蒙眼睛了,知微,我想看着你是怎麼帶我進入的鬼界。”
知微眸色微動,“殿下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