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煥從記憶裡回過神來,見她仍舊在賞畫,佯作無意地問了句,“你還記得當天我畫那幅誇父逐日的情景嗎?”
“模模糊糊有些印象,細節記不清。”舒岚搖了搖頭,“好像是在你家玩,你們畫畫,我在吃東西?”
“是的,我媽媽當時還讓你從我們三人的畫裡,選出一幅你最喜歡的。你選了我畫的。”如今提起舊事,他仍然感到驕傲,“我一直想問你,你為什麼會選我畫的那幅?”
她當時沒說原因,就說是喜歡。可喜歡也該有喜歡的理由。
“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吧。過了這麼多年,你現在是考我記憶力呢?”她笑了下,“我選了你的畫嗎?我記得那個叫沈……什麼的妹妹畫的也挺好的。”
“沈心瑤。你覺得她畫的好,難道我哥畫的不好嗎?” 他明明記得舒岚誇陸執畫的她可以打100分。
“好啊。”舒岚無奈地攤手,“可剛才我一提他你生氣了,我現在都不敢當你面提到他。”
陸煥被她這回複噎得無話可說,沒有再繼續往下問了。
陪她又欣賞了一會兒畫,聽到舒岚說累了,于是陪她一起回酒店。
進了電梯,陸煥又像之前那樣執意送她回到房間門口。
他大概存了什麼心思,舒岚好像明白。但這次她沒有邀請他進去,陸煥自己不會主動開口。
他們互道過晚安,舒岚一隻腳邁進門裡,忽然又轉身過來,“今天梁介川說我最近太摸魚了,我明天想早起跑步。你要不要一起?”
“幾點?”
舒岚思考了下,“7:30?我們在酒店門口見面,回來再去吃酒店的早餐可以嗎?”
“行,那你早點休息。”
“你也是,别熬夜。”
舒岚進門後,又去洗了個澡。
她換上幹淨的睡衣躺在床上,在迷迷糊糊睡着以前,在腦子裡一件件過今天發生的事情。
過到最後,她想起了剛剛陸煥提起的——她看他們畫畫的往事。
舒岚不記得陸煥說的,他媽媽讓她選出自己最喜歡的畫這件事了。不過很神奇的是,她對他們每個人畫的畫面還有印象。
她記得沈心瑤畫的是一幅靜物;
陸煥畫的是一個瘋跑的野人,讓她想到了誇父逐日的典故;
而陸執畫的是正在剝橙子吃的她。
當年她看完陸執的畫,确實認為他完美捕捉到了自己的神韻。
但實際上,她記得自己看完那幅畫後,心裡感覺怪怪的,很不舒服。
直到今天陸煥再次提起,她突然一下子明白了這種不舒服是怎麼回事。
在陸執的那幅畫裡——年輕女孩細嫩纖長的手指正在撥開橙皮,橙子的汁水不慎濺到了手上、衣服上。她唇瓣不滿地微微嘟起,眼神晦澀暧昧地看向畫外正在看自己的人,表情像在抱怨、撒嬌,也像在表達某種特殊的邀請……
這畫裡,分明藏着的是16歲的陸執對自己的性渴望。
16歲的她,多多少少看懂了,内心深處并不喜歡他把這麼私密的想法,當着那麼多人畫出來。
然而現在的她,才明白自己有多厭惡陸執從來不考慮她的處境和心情。
他似乎永遠是自我的。
他的自我,在以前他們相處的時間裡,經常會像暴風雨一樣毀掉她的好心情。
一想到這些,舒岚胸口就發堵。
她翻了個身,把面目早就變得模糊的男孩,徹底趕出了自己的腦袋。
.
這一晚,梁介川跟着宋典娜回了她的房間。
他們回房間後,宋典娜去洗澡了,梁介川來到小陽台上抽煙。
抽了半根,他電話響了,是陸煥打來的。
宋典娜洗完跟來了陽台。梁介川見她過來,很自然地伸出手臂輕攬住她的腰。
宋典娜拿起煙盒,給自己也點了一根,吞雲吐霧時,她聽到梁介川和電話那邊的人在說租房子的事。
電話挂斷後,宋典娜問他,“我們老闆打來的吧?”
“什麼都瞞不過你。”梁介川湊過來要親她,被宋典娜用手擋住了,讓他先說到底是什麼事,“今天我不是說要把我叔公的房子租給師哥的女朋友嗎?他說他打算把自己的公寓讓給她住,讓我過兩天找個理由告訴她,我叔公不租了。他會幫我解決我叔公房子出租的事。”
梁介川很犀利的評價,“我看陸師哥平時對誰都那樣,有點冷漠,沒想到對女朋友這麼熱心。對她好,還要默默幫她消除心理負擔。”
“這就叫體貼!學着點吧,年輕人!不過真沒看出來,小陸總還有這一面。”宋典娜吐出一個散開的煙圈,“今天我們拿調料,他說他們剛在一起,讓我先别提他是野岚老闆的事。他說怕她現在知道了會多想,也容易有負擔,說以後自己會告訴她。”
“我們那時候去日本參加比賽時也是這樣。師哥讓我回複她的帖子,再想辦法把她拉進群裡來。也是讓我不要對她提他的任何事。”
“還有這麼一回事?看來小陸總這次是蓄謀已久……”宋典娜本來還想回去和同事八卦,現在看來還是不提的好,萬一觸了老闆的黴頭,她飯碗都得弄丢。
“反正師哥肯定不會害她的。Lina,别說别人的事了——”美好的夜晚,嬌人在懷,梁介川不想辜負,“你今天答應我可以多來幾次的?”
宋典娜笑了笑,踮起腳尖,湊到他耳朵旁邊說,“你太臭了,少年,先去洗澡!不然不許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