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昭的聲音宛若夢呓,輕飄飄的仿佛一根羽毛,可落在李知夏的耳中卻仿佛雷霆萬鈞,那一瞬間好像連心跳都停止了,耳中陡然一陣嗡鳴,頭皮也麻麻的,好像有千萬隻螞蟻在爬。
她拒絕了,此時的李知夏腦中隻有這一個想法。
已經走到顧昭昭家樓下了,李知夏就像一具行屍走肉一樣背着顧昭昭上了五樓,每一步都沉重得很。
她想要再問一次,卻害怕得到的結果不過是往傷口上再來一刀。
到了顧昭昭家門口,李知夏一隻手用力托着顧昭昭,騰出一隻手來按了按門鈴。
顧昭昭的媽媽很快就來開了門,看來是等候已久,在見到李知夏背着顧昭昭時神色一驚:“這是怎麼了?”
顧昭昭被放了下來,她一個趔趄直接倒進了媽媽的懷裡。
“她喝了點酒,有些醉了。”李知夏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平淡無比地說話的,明明她心裡已經是千瘡百孔。
“知夏?你怎麼哭了?”
“啊……”李知夏有些愣愣地擡起頭,眼圈紅紅的,泫然欲泣的模樣,其實她已經麻木了,這好像是她身體的自然反應,沒有詞比失魂落魄更符合她現在的狀态了。
“受什麼委屈啦?來阿姨抱抱你,沒事的。”李知夏就這樣被顧昭昭媽媽抱進了懷裡。
顧昭昭媽媽完全算是高個子,李知夏在她面前都是小鳥依人,也不知身為女兒的顧昭昭為何沒有遺傳到身高。
“阿姨我沒事,就是風吹的。”李知夏吸了吸鼻子,強笑着解釋道,她從不再外人面前落淚的,見過她哭泣樣子的隻有她自己和母親。
“媽,水。”顧昭昭此刻正癱在沙發邊上,因為她的親媽直接把她扔在地上去關心李知夏了。
“阿姨我先回家了。”李知夏告别道,她現在的情緒已經處于崩潰的邊緣,不想見任何人,隻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偷偷流淚。
“别呀,你坐會,吃點水果再走,你也喝酒了吧?阿姨給你做點蜂蜜水。”
“不用了阿姨,我……我先走了。”李知夏說完就逃也似的出了門,根本不給顧昭昭媽媽反應的機會,她說話時都有些哽咽了,藏不住了。
“诶诶!”顧昭昭媽媽正準備去廚房接水呢,李知夏就已經将大門關上了。
“唉。”看着在地上癱做一團的女兒,顧女士忍不住歎了口氣。
顧昭昭的媽媽叫顧春盡,顧昭昭某種程度上來說可以算是随母姓的,因為她的家長是同‘姓’戀,顧昭昭特别喜歡媽媽的名字,覺得像是武俠小說裡那種十步殺一人的高手。
顧女士對李知夏簡直比對顧昭昭還好,好到顧昭昭經常開玩笑似的問:“媽,到底誰是你親女兒啊?”
因為她比顧昭昭還要了解李知夏家裡的情況。她很早之前就發現了李知夏的情況,某種意義上的娘不疼爹不愛,所以她在給顧昭昭準備一些水果零食的時候都會準備雙份,還囑咐顧昭昭要跟李知夏分着吃,顧昭昭每次都點頭如搗蒜地答應,并如約帶回空盒子。
顧女士還會經常叫李知夏到家裡來玩,然後‘強行’留她一起吃晚飯,小顧昭昭很雞賊,她發現隻要有李知夏在,那天家裡的飯必然格外豐盛,她恨不得李知夏直接住在自己家裡,那就可以天天吃大餐了。看着小李知夏從滿臉沉郁的小孩變成偶爾帶笑的安靜小孩,顧女士是打心底的開心。
可是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李知夏不太願意來了,變成了顧昭昭往她家跑,顧女士也不介意,希望自家的小活寶能給可憐的孩子帶去點快樂吧。顧女士作為兩個孩子關系的見證人,看着倒在地上的女兒,她輕歎了口氣,抱着顧昭昭到了她的房間。也不知道她們的友誼能不能維持……
另一邊,李知夏也回到了家中,她住的離顧昭昭很近,隔壁小區,僅僅一牆之隔,她們互相串門都是爬牆的。
不想開燈,李知夏就這樣在黑暗中借着窗外别人家的點點燈光摸到了沙發前,癱倒躺平在了地上。
雙手搭在胸前,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她突然有一種想要讓心跳停止的沖動,好想當一具屍體啊。眼淚随着重力流了下來,浸在鬓邊的發絲上,流進耳廓裡,涼涼的,讓她突然回想起顧昭昭溫熱的氣息,努力驅散着腦中的畫面,她輕輕閉上了眼睛。
“嗡”的聲音打破了屋内的寂靜。
李知夏無力地歪頭看向自己的手機,很遺憾,不是顧昭昭的消息,也是,她剛拒絕自己,怎麼會馬上主動聯系呢。
聯系她的人叫做冬雨。
冬雨:「散場了沒,畢業快樂呀」
向日葵:「謝謝」
冬雨:「看來是不妙啊」
李知夏抿了抿嘴,不太想回複了。
她表白的打算,隻告訴了一個人,也就是這個叫冬雨的網友。兩人的相識說來也是有緣,李知夏在網上發了一條記錄暗戀心情的動态,恰巧被冬雨看到了,她就主動來找李知夏傾訴了一大堆自己相同的心情,兩人是‘同病相憐’——愛上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卻又無法說出口。
她們的聊天并不頻繁,沒有日常的噓寒問暖,隻有相互的情緒抒發,仿佛病友之間的互相傾訴互相鼓勵,李知夏有很多無法跟顧昭昭說的話,統統都能對冬雨說,兩人從來沒見過面,卻像是另一種維度的密友。
冬雨:「她是明确拒絕了還是模棱兩可?」
李知夏:……
這刀痛的可真狠,李知夏恨恨地打字,力度大到仿佛要用手指把屏幕戳穿。
向日葵:「明确拒絕,狠狠拒絕,沒一個多餘的字,滿意了嗎?」
冬雨:「别介,我是過來人,懂你的心情」
冬雨:「女人哭吧哭吧哭吧不是罪」
冬雨:「要不要我給你講講我的故事?」
李知夏沒回複,冬雨也不管,默認她在看,自顧自地開始發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