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環上的翻頁時鐘一秒一秒地跳動着，頁面翻過時會顯示出震顫的效果。

細微的聲音響在明意的耳邊，那個熟悉的聲音讓他的身體突然緊繃。

蓦地，人臉模拟器失效。

明意在牆壁側邊的豎條玻璃上看見了自己的臉。

這次是真的了。

這一天的後半段實在像是在坐過山車，被高高抛起又被輕巧放下，他覺得現在有些頭暈目眩，這一遭接着一遭的事情讓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承受着打擊。

毀滅吧。

明意腳步加快，用一個迅速但又不會顯得過于奇怪的速度先進了門。幸好他走在尋溪的前面，現在的情況隻要不回頭就沒事。

“明意，你晚上吃飯了麼？”

尋溪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明意知道對方大概是禮貌的詢問一下，可他現在真的…真的不想聽見他的名字了。

“嗯，吃過了，我不餓。”

明意克制着沒回頭，想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哦，好吧。”

尋溪的聲音有點失落。

然而明意實在沒心思注意對方的情緒，往常他大概會再解釋一下。這次情況不同，神經緊張使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現在岌岌可危的馬甲上。

聽到這句話明意如蒙大赦，不作停留直接上了樓。

明意靠着門闆緩慢調整着呼吸，屋内亮晶晶的裝飾牆亮着暖黃色的光，溫馨的環境讓他逐漸平靜了下來。

他突然想起自己在原來世界的房子裡也有這樣的裝飾。木櫃子的中間有一列玻璃門單獨隔開的小隔間，每一層都是一個房屋内部的場景，有的是一個餐桌，圍繞的椅子上會放置很多玩偶，有的則是一張小床。

不過他還是很喜歡廚房的布置，他可以買很多縮小版的廚具，雖然他不會做飯。

在屋子裡放這些東西算是他為數不多的偏好，他喜歡用工資買這樣的小玩偶，小擺件。因為總是一個人，這樣讓他感覺上有種靜谧的熱鬧。

那股緊張的情緒被熟悉的環境驅趕，屋内的自動排氣系統持續工作，身體的感知讓他的思緒拉回了現實。

洗漱完之後明意換上了睡衣，水汽蒸騰使得他原本就白皙的膚色有些泛紅，臉色更加的紅潤。

印着卡通圖案的圓領體恤和過膝短褲讓他看着更像是一個大學生。時間和連軸轉的工作并沒有在他身上留下醒目的痕迹。

明意一下子癱倒在床上，松軟的頭發半幹 ，脖子上還挂着一條白色的毛巾。

天花闆的極簡線條延伸至角落，盯得久了有些犯困，倏忽眼前一黑，昏沉的情緒一下子清醒。

怎麼黑了？

停電了？

機器運作的聲音消失，周圍是毫無生氣的安靜。在原來的世界裡，縱然已經到了晚上，天空也都是灰蒙蒙的，覆蓋着一層觸碰不到的屏障，而鄉下的夜晚會更加漆黑幽靜，會讓人人感到久違的放松。

可現在的夜晚卻與之上兩種情況不同，沒有了燈光，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仿佛能把人吞噬。

拉開窗簾，星空銀河，這些原本該是很遠的東西此刻仿佛近在眼前。

漂亮也壓抑。

眼睛提前适應了黑暗，再次睜眼時發覺天空中的星星更多了，霧狀的深藍、暗紫渲染在畫布上，這是平時很難見到的。

聽見敲門聲，明意回神，尋溪站在門口，應該是剛到。

“電力系統有問題，我記得屋内有自助供電系統，我來給你開一下。”

明意原本站在床邊，在聽見腳步聲的時候就鑽到被子裡，蒙住頭隻露出了眼睛。

尋溪說完話才注意到床上的人，将照明燈擡了擡，明亮的燈光如同一團火，暗紫色的眼睛如同水晶。

明意把自己整個人都包了起來，形狀是一個類似三角形的粽子，被子在昏暗的光影下變成蜜色，就更像了。

“這是怎麼了？”

“嗯，好的。”明意先回答了上一個問題，“有點怕黑。”

假的假的。

明意心裡這樣想，這樣的借口更加合理，他的思緒又跑遠了，根據他的經驗，要是語氣裡有着幾分欲言又止效果會更好些。剛剛的語氣有些平靜了，下次再接再厲。

在入殓師的工作生活中，和家屬也會有接觸，很多工作不可避免的跟人打交道，如何能有效地表達正确的情緒且不是對方和自己尴尬是一門學問。

尋溪根據記憶裡的位置找到供電系統的開關，但也有些不走運，開關觸碰了好多下都沒有反應。

“不好意思啊，大概要等一會兒。”

明意克制着自己的竊喜，“沒事，等等沒關系的。”

尋溪提出意見，“要不你去旁邊的房間睡吧，重新整出一間房間來并不麻煩。”

“欸不用。”明意搖頭，帶着被子發出布料摩擦的聲響，“這樣就挺好的，謝謝你啊。”

“嗯。”尋溪心想那算了，轉身準備出門，電光火石間想到什麼，扭過頭問道，“排氣系統不工作，這樣捂着不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