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貳
沈煜淵走後,崔太後便昏了過去,殿内霎時間一片手忙腳亂。最終是沈詩謾做主叫了太醫,和幾個宮女一起合力把崔太後扶到了鳳榻上。
不多時,太醫院院首龐太醫便提着藥箱火燒火燎的趕了過來。龐太醫一進内殿便跪下了,花白的胡須略顯淩亂,一眼都不敢看榻上:“微臣見過太後娘娘、見過公主殿下。”
幾個宮女早就拉上了床幔,隻将太後的一隻手放在了外面。沈詩謾心中焦急,将手中的娟子一甩,回道:“不必多禮,快些看看母後的病情。”
“是。”龐太醫從藥箱中拿出脈枕,琉璃将太後的手放置在上面,再以一方素帕覆在上面。他細細的把着太後的脈,一旁的沈詩謾和幾位宮女皆屏息凝神,憂心忡忡的等着龐太醫的診斷結果。
須臾,沈詩謾看着龐太醫的臉上逐漸變了臉色,不由得開口問道:“龐太醫,母後的身體到底是如何了?”
隻見龐太醫收起素帕,答道:“回禀公主殿下,太後娘娘是因着國喪,多日的操勞使得身體十分虛耗,或許還加上了風邪之症,微臣先給太後娘娘紮針提氣,再開一劑藥方,替娘娘補回失去的元氣,公主不必擔憂。”
這龐太醫是太醫院醫術最老道的太醫,當初先帝崩逝之前也是他一直在侍奉,沈詩謾還是相信他的醫術的,聞言也放下了一直懸在半空的心。她松了口氣,恢複了往日高貴的摸樣:“既如此,便有勞太醫照顧母後鳳體了,母後若是能早日康複,本宮也會重重賞你。”
龐太醫連忙謝恩道:“多謝公主殿下賞賜,讓太後容光煥發本就是微臣的本分,殿下言重了。”
話畢,因着龐太醫要施針,沈詩謾便直接先離開了慈甯宮。
.......
紫宸殿内,沈煜淵走進殿内,立刻靠坐在了書案前,面露不耐煩的神色。清晏走了進來,為他奉上一盞茶,沈煜淵看都沒看端起茶盞便喝,“唔姆——”他終于察覺到了不對,看着盞内淡綠色的茶湯,雖然也是回甘悠長,但卻不是他喜歡的。他的目光透着冰涼,問清晏道:“這是什麼?怎麼換了茶。”
清晏微微屈身,面露為難道:“回陛下,是月瑤姑姑吩咐的。”
沈煜淵在聽到“月瑤”二字時,眼底的冰涼頓時退去了,清晏接着解釋道:
“姑姑說以後的茶水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更換種類,至于原因,姑姑沒交代,要換回陛下往日愛喝的君山銀針嗎?”
沈煜淵擺擺手,“不用了,這盞挺好。”說罷,他端起茶盞又品了一口,朝她揮手道:“你下去吧。”
書案上,中書省送來的奏折疊了好幾摞。他拿起其中一本,忽然,他似乎想起了什麼,開口叫住了還未離開的清晏:“等等——月瑤去哪了?”
清晏轉過身,恭敬的答道:“回陛下,月瑤姑姑說她有事要忙,說是殿内事宜都交給了曲商姐姐。”
沈煜淵聞言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失落,歎息道:“不了,你下去吧,一切聽月瑤安排。”
“是”清晏心中疑惑,但還是安分的退了下去。
對于她們這些宮女來說,她們實在是看不懂陛下和月瑤姑姑之間的關系。
她們侍奉陛下幾年了,月瑤姑姑比她們待得年份更久,陛下比誰都更依賴姑姑。她們時常見到陛下和姑姑有逾越男女之防的舉動,一開始她們本以為姑姑早晚會成為陛下的侍妾。宮内的二皇子在陛下這個年齡早就收了幾個宮女當通房了。
但在天長日久的相處中,她們發現月瑤姑姑對那些事的态度總是淡淡的,提不起多少興緻。她們私底下偷偷聊這些事時,月瑤姑姑就算聽見了,也不會像别的宮裡的大宮女一樣訓斥她們,說她們癡心妄想。
“無需擔憂,”月瑤姑姑的臉上帶着淡淡的淺笑“隻要深思熟慮過了,願意永遠留在深宮,且殿下同意的話,我會安排。”
月瑤姑姑的态度十分坦然,還安慰那個小宮女:“通房不可能,我會力薦殿下給一個名分。”
雖說最後這件事不了了之,無論是小宮女改變了主意還是殿下的極力反對,月瑤姑姑都不曾偏私過。
月瑤姑姑公正,卻也寬和。她從不曾刻意約束她們的妝扮:“小姑娘,愛美是好事,但是别被其他宮人看見了,自己當心些。”
她們在嬉笑打鬧時,月瑤姑姑也不會訓她們,隻是路過窗台時,寵溺的看了她們一眼,像個、像個姐姐。
直到發覺這些時,她們便知道了月瑤姑姑對陛下是何種情誼了。
當陛下對月瑤姑姑胡鬧時,姑姑也是這麼看着陛下的,是一個姐姐的眼神。
清晏心中五味雜陳,像是打翻了調料罐子。最近在紫宸殿見到月瑤姑姑的次數越來越少了,現在殿内事務又都被月瑤姑姑交給了曲商姐姐。難道?!一個令她心驚的可能性在她心中冒了出來。
她急忙跑進宮女住的廂房内,房内隻有瓊琚、知微和扶荔。幾人見她氣喘籲籲的跑了進來,都面帶疑惑的詢問道:“怎麼了?出什麼事?”
清晏累的直喘氣,她結巴的說道:“月,呼呼呼、月瑤、呼、姑、呼呼、姑姑。——”
瓊琚是個急性子,見她這樣不由焦急道:“你緩會兒再說!這樣吊人胃口真是惱人!”
清晏努力的平複呼吸,喝了一口桌上的冷茶,幾個女孩也都聚到了桌前,扶荔催促道:“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