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拳難敵四手，不如還是雇護衛來得好。”春桃見機插話，邊說還不忘懷疑他，“難道你真的打得過那麼多人麼？”

小朵隻靜靜看着池珝緣，等她的話。

池珝緣不看他也想象得出他的神情，因而隻是說：“走吧，人多了反而紮眼。”她并非是不相信船家的話，隻是覺得船家說的話更像是提醒自己現如今的處境。

小朵也不知道從何處又準備好車馬，而後便一路向着池珝緣曾經住過的城鎮駛去。這一路上池珝緣看着四周景色逐漸變得像是自己熟悉的模樣，忽然生出一種近鄉情怯的情緒。

春桃第一次離京城這麼遠，很是興奮沒有察覺到池珝緣這種微妙的心情。

夜間在客棧落腳時，池珝緣倚在窗戶望向外面的月色，夜風吹進屋内她有些受寒，輕咳了幾聲。沒隔一會兒，她的門就被敲響，來人道：“夫人，這有些熱茶。”

池珝緣神色了然，也沒有阻止，“進來吧。”

小朵端着茶壺與水杯到她屋内，但屋内的女子隻是倚在窗框旁坐着發呆，并不看向自己。

“夫人。”小朵端着杯中适宜的溫水走至她面前，少年忽然便半跪下身，不作聲将水杯遞至池珝緣面前。

池珝緣這才将目光從外落入屋内，看着眼前小朵跪在自己面前一副認錯的模樣，忽然覺得有些眼熟，“又不是每次都有用，起來。”

“這幾日勞累奔波，是我沒有顧及到夫人的身體。”小朵頓了頓，将這幾日他的反思結果說出口，“再過幾日便到地方，若夫人不想住家中……我亦能另準備一棟宅邸在鎮内安頓夫人。先前在京中一直沒有提及，是怕夫人有顧慮。”

池珝緣輕笑着，不以為然道：“什麼顧慮？”

“夫人，你在害怕。”小朵擡起眼靜靜看着一臉無所謂的池珝緣，他那雙深邃的眼睛此刻仿佛能夠看透池珝緣的内心，充滿憐惜道：“夫人，若是我……我們，一起逃跑……”

他說完這句話便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再忍下去，明明不該說的話都說出口，最終隻能簡化成一句：“你想去嗎？”

兩個人逃跑去天涯海角，或者乘船去某座小島上生活，去番邦國家，總會有路可走的。本不該如此快就将這種話說出口，如今他們之間隻是主仆，一個什麼都不是的仆人憑什麼問出口。

池珝緣看着他臉上閃過的一絲懊悔，從剛剛言語的震驚中回過神，輕聲道：“我不能去。”

“…我明白。”小朵當即便答。

池珝緣接過他手中的水杯，“雖然這句話由我來說很奇怪，即使我不顧一切抛下所有，我也無法逃去任何地方，一種莫名的力量推着我回到京城中。”她微冷的手指握着杯身，感知着些許溫度，“我想高高興興活着，和這奇怪的命運作鬥争。”

小朵試圖安慰她道：“也許什麼都不會發生，夫人會在這裡得到新的開始。”

“真的嗎，小朵。”池珝緣微笑着看向他，将心中久來的疑問傾吐明白，“不知為何，即使你什麼都不說，我總覺得你知道很多關于我都不能知曉的事情。你能否告訴我，我的猜測錯了嗎？”

夜深人靜中，隻有他們面對面說着這樣僅有對方才能知曉的話語，似是低語又像是某種已經确切的事情現在才被翻出。

小朵此刻隻能輕點着頭。

“是，我知道。”

“好。”池珝緣得到自己想得知的答案，便放下一件心事，輕抿着溫熱的水入喉嚨，忽然意識到這并不是茶水，略帶些許花香的甜味。

小朵道：“夫人喝完這些，今晚便不會夢魇了。”

連自己夢魇的事情都一清二楚，池珝緣也不去追問他為何知曉了，隻幹脆将杯中水一飲而盡。小朵此刻站起身将窗戶關好，回頭再看池珝緣時，發現水中藥效已經發揮效用，池珝緣眼神漸漸有些朦胧迷離。

小朵彎身打橫抱起她到床榻上，将薄被蓋好，“我會在這裡守到夫人睡着。”

池珝緣抵抗着這恍若潰堤的睡意，反複睜着沉重的眼簾，努力去辨認眼前人的面容。或許是藥效放松，她此刻忽然能問出一直想問的話，“什麼時候，我能知道你的事情呢。”

“隻有你，知道我的…這，好像…很奇怪。”她緩緩合上眼前還不忘說着話，但很快呼吸就平穩，恬靜的睡顔令人舍不得移開目光。

“夫人對我的防備實在太少。”說話的人既開心又覺得擔憂，他俯身靠近那一無所知的睡顔，“下一次，就不會這麼簡單了。”

小朵有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池珝緣已經記不得了，隻是好像沉沉睡去，第一次夢中什麼也沒有出現，隻有一覺醒來後的神清氣爽。

而旅途也終于到了終點，幾日後，他們到了這座養育池珝緣長大的水鄉之城，梧桐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