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路邊看孩子的母親把孩子好打一頓。

等母子兩個走了，蕭煜也不笑了。

靠着牆上也不動，看了一會天，又低着頭，疲憊地深深吐出一口濁氣。

好想妹妹，要是妹妹還在就好了。

他找了好幾家客棧，都說人滿了住不下。從街頭漫步到巷尾。

蕭煜才發現，這偌大世間，竟然沒有他能落腳的地方。

他晃着晃着，一路來到天池山後山，這裡埋葬着許多去世的修士。

他随便找了幾個連在一起的墳頭，正正經經地給人家拜了拜，說墳頭借住一晚，然後躺在墳邊上，兩手交疊，擺在腹部。

整個人有一種即将要安詳的感覺。

躺下後，腦子立馬就亂亂的，一股悲哀的感覺由心而生。

天上繁星點點，熠熠生光。數着小星星，不遠處忽然有些響動。

蕭煜聽不出是誰的腳步聲，反正不是大師兄的。

他沉默地睜着眼睛，支棱起耳朵擔心是天池山派來殺他的。

過不多時，一陣昙花香傳來。

蕭煜聞着總算放心，翻了個身背對來人問：“你來幹嘛？”

“老爺，我找你好久。”

蕭煜“嗯。”了一聲，“有事兒說事兒。我累了。”

沈清羽“哦”了一聲，坐在他身邊，“老爺，為什麼不在天池山睡啊？還是門口的石獅子告訴我你下山了。不然我還在天池山上找您呢。”

蕭煜聽他坐下了，想了想翻了個身面對沈清羽。

“今天大長老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雖然我和大長老不對付，但他是個斧子嘴豆腐心的人，等他了解你，知道你一心想要守護天下，就不會為難你的。”

沈清羽點點頭，還是不走。

蕭煜疑惑地看他，“還有事？”

沈清羽搖搖頭，就說：“我想陪陪老爺。”

“......”蕭煜的心好像被什麼擊中一樣快速地跳動起來。

他抿唇，翻身過去背對着沈清羽。

冷冷地說：“我不需要。”

沈清羽躺在他身後，灼熱的呼吸灑在他的耳後。他們兩好像貼的很近，近的一轉身好像可以親到他。

蕭煜往前挪了挪，心緒萬千地問：“沈清羽，你做這些，是為了什麼？”

沈清羽猶豫了一下，才道：“自然是守護天下。”

不是他想要的回答，他問的是沈清羽為什麼要一直纏着他。

他沒空守護天下，也沒興趣守護天下。他最看不上他們守護天下什麼都不怕，什麼都能做。

一種被人抛棄的感覺油然而生。

蕭煜停頓了一會兒，猛地轉過身用手把沈清羽的胸膛推遠，兇巴巴地問：

“你想守護天下幹我什麼事。老跟着我幹什麼？”

“我......”沈清羽猶豫了，許久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蕭煜見狀煩悶地又翻身過去，冷漠地說：“我說過了，我不要你的可憐。以後沒事再跟着我，我對你不客氣。”

沈清羽也沒說話，兩人默契地沉默一會。

沈清羽突然說：“我本不想找老爺的，夜黑路遠，我來做什麼？門口的石獅子勸我來說......”

蕭煜閉上眼，說了聲：“住口，滾。不然回頭我連石獅子一塊打。”

沈清羽噤聲了，窸窸窣窣一陣，站起來滾蛋了。

蕭煜一直等到昙花香散去，才重重歎了口氣。

要是沈清羽是妹妹，他是不會讓人走的。

如果沈清羽是淩霜，他也不會讓人離開的。

他想要的是有人懂他陪他。

而不是一句——“你真可憐，所以我來陪陪你。”

他不要施舍。

不要沈清羽把他當成他想守護的天下人的一部分。

他要真心。

閉着眼亂七八糟地想着，那股昙花香又回來了。

蕭煜煩躁地皺眉，閉氣就當自己睡着了。誰料下一刻，他的身體突然被一塊溫暖的布覆蓋了。

他一驚，睜眼來看，隻見身上竟然多了一條毛毯子。

“老爺。”沈清羽在身邊道：

“我本以為你下山能找到地方休息才不想來的麻煩老爺的。”

“誰料石獅子說鎮上的客房要預先定下來才能住。我想着我們來的突然，問遍了鎮上的客棧才知道你來這兒了。”

“這毯子是我從客棧買來的，幹淨得很。”

他說完，神情有點猶豫，半響道：“老爺，我不礙你的眼，我先回去了。”

蕭煜看着他的背影遠去。柔軟的毯子一陣一陣傳來溫暖。

他仰面躺在地上，一時間又有點愧疚。

他罵沈清羽幹嘛呢？分明是自己害得全天下都棄他。

沈清羽又不是他爹，憑什麼要真心對他呢。

“哎~”真是唏噓不已，從前在百花樓待久了，誰見他不招呼一聲。

在那時間長了，還真以為自己特招人喜歡呢。

他翻起身，沖着沈清羽的背影大喊一聲：“喂！”

沈清羽停下腳步笑着回頭看他，沒等他說話，就小跑着過來到他身邊，撈過一半毛毯子往自己身上蓋，還把他給按倒躺着。笑着說：

“老爺我來陪你，陪一輩子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