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笑着,蘭羽忽地側眸。
遙遠天瀑間,悠悠傳來一陣悠遠的風鈴聲。
雲霄起身道:“是我設在結界入口的禁制,應是有人來了,我去看看。”
蘭羽點點頭,随性地坐下,視線掃過小燕,忽然問道:“你對我的真身是什麼……很好奇麼?”
小燕猶豫了一下,心想自己究竟該答是還是不是。
要說是,總覺得探究别人的秘密不太好,要說不是……他的确是挺好奇的。
她的身上總有一層神秘色彩,引他不由自主地想去了解她。
想了想,他還是搖頭道:“我知道這涉及個人私隐,我不便過問。”
“沒事的,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蘭羽笑笑。
别人自然不會告訴的,但若是他……如果他真的與久微有關,那麼,他自然不會被她歸入“别人”那一類中。
她狀似随意地掃過他的眉眼。
少年人的五官漂亮,但稚氣未脫。
看他那眉眼,似乎的确與她記憶裡的久微,有那麼一點點的神似。
隻有一點點。
不過,也從未聽說過轉世之身就必須要跟前世一模一樣的。
不像就不像吧。
一陣風從竹林間輾轉吹來。
攜着幾葉青竹,打着卷兒飄飄蕩蕩。
蘭羽一擡手,抓住了其中一片竹葉,在手中把玩了一下,說:“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就是個人類的模樣,小時候變不出真身的樣子,還被同齡的孩子們笑話。後來,久微告訴我,他說,我來自天上。他說,有一天,雲中城的天上下起了一場藍色的羽毛雪,有一片羽毛落在了他眼前,他輕輕一吹,就變成了我。”
小燕:“……呃。”
總覺得這也太……扯了一點。
可是,他悄悄看了一眼蘭羽認真的表情,又覺得她沒有開玩笑。
蘭羽看到他一言難盡的表情,釋然一笑:“你也覺得太假了是吧?我也這麼覺得,這話一定是久微拿來哄小孩的。在雲中城,所有的生靈都能在人形與真身之間自由變換,隻有我不行。當年因着這事,我還哭過幾回。我想,久微這才編出這麼一個故事來哄我。”
清風吹拂。
指間一松,竹葉便随着風翩然飛遠了。
蘭羽微微出神。
她生來無父無母,幼時常被同齡孩子欺負。
所以,即便當時知道久微隻是随便敷衍地給了她一個故事,她也甯願相信,那一定是真的。
藍羽之雪,吹羽成靈。
這是她與久微之間的記憶。
這時候,她的眼角餘光瞥見雲霄回來了,身後還帶着一個人。
她擡起食指在唇上一點,對小燕笑道:“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啊。”
雲霄與身後之人踏着雲夢澤上的水波而來,很快便來到了他們的面前。
蘭羽眯起眼,看向他身後。
這才發現跟來的不是别人,而是兩天前天樞峰頂對她刀劍相向的那個宗主雲鳴。
誤會一場,她也沒放在心上。
于是當他走近時,她趕緊露出一個親切的笑臉。
“喲,早呀,宗主大人。”
雲鳴被她叫得差點腳下一滑。
這兩天來,他越想越坐立難安。
于是,趁着昨晚小燕出去找他,這才了解到事情的前因後果。
總而言之,就是他們家雲殊跟丹邪大戰之後,雲殊中咒變成稚子,而丹邪身死魂消後,身體的原主竟然回來了。
身為天泉宗宗主,雲鳴很是為難。
說出去誰能相信?
丹邪死了,而這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竟然與天泉宗有如此深厚的淵源?
天泉宗當了三百年的名門正派,沒想到在他手裡,卻要眼睜睜地淪為邪教……
雲鳴覺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他對不起曆代宗主們!
天泉宗前途堪憂啊!
雖說師弟師妹們都在安慰他,說應該不會如此,可、可他還是擔心啊。
誰能明白他身為一宗之主的壓力?
坐在那把椅子上,整片東陸那麼多雙眼睛盯着,一不小心,就容易成為千古罪人呐!
考核那日她被大長老帶走之後,他們一直不曾出現。他等了又等,最終還是忍不住找上門來。
蘭羽笑眯眯:“宗主前來,有事麼?”
雲鳴心中歎了一口氣,硬着頭皮問道:“收徒考核已然告一個段落,所有入選的弟子都已經安頓好了。隻是不知你與雲燕,還有那位朝顔姑娘,意下如何?”
當日他們在衆目睽睽之下參加了問心試煉,也确實通過了,他身為宗主,總要給所有弟子一個交代。
總不能讓他們一直待在這禁地裡不露臉吧?
蘭羽皓腕一翻,火堆上的三條大魚散發着香噴噴的熱氣。
火星跳動着。
她随口道:“宗主吃魚嗎?”
雲鳴一愣:“啊?”
三條大魚烤得外焦裡嫩,火候正好。
蘭羽遞了一條給小燕,又遞了一條給雲霄,捏着最後一條心裡暗暗不舍了一下,最終還是往雲鳴手裡一塞,笑道:“小燕和朝顔的意思,我不幹涉,他們要拜誰為師都是他們的事。至于我……”
她笑起來:“老實說,你們還當不了我的師父。”
她的師父,隻能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