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對,這才是她認識的秦寶扇,軟弱不堪。
便又加了一句,“我父親在獄中有熟人,說是看守你父兄的禦史同你秦家有舊仇,刑訊得狠了,就瞎了眼睛。真是可惜,秦憶哥哥那樣的男兒,如今竟然隻剩下了一副殘軀。”
說完,她還笑了笑,“不過寶扇,念在你我有舊交的份上,隻要你今日開口求我,我可以求求我父親,讓他稍個口信照拂你父兄一二。也不至于老的老,殘的殘,還受那麼大的罪。”
秦寶上的手緊緊攥着,隻差一點,眼淚就要從通紅的眼眶中落下來,“黃小姐,我父兄……”
秦寶扇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淚眼朦胧地看着這一切,本想說什麼,卻突然平複了神情,“吉人自有天相。”
這話一出,四周的人頓時收斂了自己的爪牙。是啊,秦家父子雖然身陷牢獄,但是還沒有死。她們秦家是怎樣的人家啊。秦陵霄可是開國将軍,秦、陳、謝、王四位将軍,是聖上拜把子的兄弟。雖然叛國是大罪,但是若是哪天皇帝有念起了舊情,那秦寶扇,說不定還是秦寶扇。
是原來衆星捧月的秦寶扇。
秦寶扇求人的話差一點就脫口而出了。
她隻是在看清眼前的時候頓時意識到自己在哪裡。她在四皇子顧長浔的府邸之中。
顧長浔雖然是個讓人恐懼的存在,但是說話大抵是算數的,他若是保不住父兄,一個小小的吏部侍郎更保不住。若是有了顧長浔的牽制,兄長的眼睛還是出了問題,那麼她也隻能接受。
林昭和顧長浔都同她說過,這兩個月父兄無虞。她放着她的摯友和救命稻草不相信,去相信一個嫉恨她的外人,她莫不是瘋了?
她在心中給了自己一記耳光之後,便告退去準備晚間的宴席。
眼見着時間也晚了,黃澄兒也隻能見好就收。
因為人手不夠,秦寶扇今日除了要負責布置,還需要負責上蔬果點心和送新娘的活。
送新娘的活是華矢要求的,她說秦寶扇算是府上長得最好看的,所以扶她出門去拜堂于她而言是極長面子的事情。
這話倒是一點沒有說錯,秦家小姐送她出嫁,怎麼會沒有面子?
沒有面子的,隻有她秦寶扇而已。
于衆人而言,這是一場婚禮,于秦寶扇而言,這是另外一場遊行罷了。
拜堂的時辰很快就要到了,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所有賓客都從府中四面來了正堂。
四周紅綢滿目,華燈璀璨,秦寶扇從外頭走廊經過的時候都隻覺得一片喜慶。
顧長浔一身紅衣,與人觥籌交錯。
秦寶扇想象就覺得後怕,他同人套近乎?
想了想,她趕緊閉着眼睛搖搖頭,匆匆走了。
顧長浔的寝殿需要用來處理政務,所以新房定在了錦繡院,是一間十分精緻的小院落。
院子外頭種着含苞欲放的牡丹。兩個小丫鬟喜氣洋洋地站在外頭,分着喜糖吃。見着她來,也準備給她分上一些。
秦寶扇接了,也笑着道了謝,“二位姐姐,側妃可在裡面?”
“在呢在呢,姑娘快進去吧,眼看時辰就要到了。”說完推着她進了院子。
這個院子的确精巧得很,四周都挂上了紅色的燈籠,路旁邊還點着蓮花燈。
秦寶扇飛快在石子路上走着,但是越近眼前那間點起燈的屋子,越發覺得不對勁。這個院子,怎麼……這麼安靜?
按理說,華矢的院子裡,應當還有伺候的人才是。哪怕都進了屋子,也應當有些笑鬧的聲音。
她放慢腳步,但是越這麼想,她似乎都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
“側妃娘娘?”她試探性地敲了敲門,沒有人答話。她做好了再被戲弄一次的準備。
問了三次還沒有人回話的時候,她便推開了門,“側……”
鋪天蓋地的血腥味迎面撲來。
秦寶扇看着地上的幾具屍體,雙目大睜。
主屋之内,血流了一地。
而正對着大門的椅子上,華矢整個屍體倒躺着。雪白的脖子上是一道深深的傷口,那傷口裡的血似乎還在往外冒,順着她的臉部輪廓往下流。她的雙目大睜着,似乎看到了什麼駭人的事情一般。
“來,來人……”秦寶扇往後退了一步,“來人啊!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