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初到隰陽,二人正在城中尋找作亂邪祟,途經一條民巷時突然有人叫了一聲晏安聆的名字。
晏安聆緩緩轉身,疑惑打量那人。
隻見對方是一位四五十歲的中年婦人,頭戴荊钗身着粗布衣裳,面容滄桑,神情透着幾分疲憊,然而當晏安聆轉過身,看清她的容貌以後,中年婦人的眼睛卻變得異常明亮。
此時的晏安聆外貌基本穩定在了二十七八歲的樣子,血統使然,身量比一般女子要高,面部輪廓也更加立體,因為喝了穹黔之血,一頭長發濃而烏黑,眉眼間距較窄,眉頭隐隐有下壓的意味,唇紅齒白,整個人看起來不如一般女子那樣柔弱溫婉,反倒是明豔淩厲,氣勢逼人。
婦人将晏安聆從頭到尾細細打量一番,随即眼眶一紅,又一次問道:“姑娘的名字可是叫晏安聆?你還有個姐姐名字隻與你差一個字,叫晏安甯?”
晏安聆驚訝看着婦人,“你怎麼知道?你是……”細看她的臉,晏安聆幾乎有了一個答案。
淚水湧進眼眶,晏安聆走到婦人跟前,不敢相信道:“……姐姐?你是晏安甯?”
姐姐攥着她的手隻顧不住點頭,喉嚨卻被什麼東西哽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任由眼淚撲簌簌掉落。
就這樣,時隔三十多年的時間,這對姐妹終于相認,二人抱在一起,泣不成聲。
當晚,姐姐家。
晏安甯夫婦二人設宴,為妹妹和韋殊接風洗塵,同時也慶祝她們姐妹二人相認。
雖都是尋常菜色,但也能看出來在做法上下了很大功夫,照晏安甯家的居住條件來看,這一餐怕是下了血本。
席間主要是姐妹二人在說話,韋殊在一旁作陪,而姐夫則時不時起身為衆人熱酒添菜
姐妹二人各自說着分别後這些年的經曆。那年晏安甯放走妹妹,晏雲一氣之下差點将她打死,好在她命硬挺了過來,後來晏雲偶然得知了她們爹爹的去向,于是變賣家産帶着晏安甯匆匆奔向那裡,到了地方哪還有爹爹的影子,一打聽才知道他已經離開好幾年,現在早已不知去向。
晏雲發了好大一場瘋,然後就突然洩了勁兒,不愛出門也無心再經營生計,盤纏很快花光,晏安甯隻能自己找門路養家,磕磕絆絆勉強維持生計,一路輾轉來到隰陽,在這遇見陳生,也就是她現在的丈夫,二人結為夫妻相互扶持,日子才算好過一些。
晏安聆聽完無限唏噓,也簡單說了自己的經曆,無外乎被仙人收為弟子,在山中修煉至今。
晏安甯卻聽得直抹眼淚,看着妹妹那張酷似娘親年輕時卻明豔更盛的臉,再想到自己蹉跎半生,已然飽經風霜的容顔,更是無限感慨人各造化命運無常。
晏安聆觀她表情便猜出她心之所想,心裡盤算着雖不能恢複她的青春,卻也能在離開之前給她留下點财物,至少能确保她後半生衣食無憂不再為生計所困。
如此想着,晏安聆将手伸進袖子,卻隻摸到幾粒碎銀,攥着那幾粒單薄的銀子,晏安聆猶豫了一下,實在沒好意思拿出手。
這時,韋殊在桌下用什麼東西不動聲色戳了戳晏安聆的大腿,晏安聆正苦思冥想該去哪弄些銀兩,見狀嗔怪地瞪了韋殊一眼,轉過頭繼續苦思冥想。
韋殊隻好又戳了戳,哪知晏安聆一拍桌子,不耐煩瞪向韋殊。
這一幕卻給晏安甯夫婦二人吓了一跳,他們隻道好好吃着飯,談着過往,怎麼對面二人突然就像要打起來了一樣?難道修仙之人脾氣都是這麼一驚一乍的麼?
陳生試探着問:“可是飯菜不合口味?”
晏安聆微笑着答:“沒事,我打蒼蠅。”
夫婦倆面面相觑,心道現在是隆冬,哪來的蒼蠅?
韋殊略感無奈,在下面扯了扯晏安聆的袖子,亮出自己手中的金元寶。
晏安聆這才明白他的意思,臉色霎時竄上一絲绯紅,她從韋殊手中接過元寶卻沒馬上交給晏安甯,而是也拽了拽韋殊的衣袖。
韋殊看了看她,又看了眼她在桌下朝自己伸過來的手心,立刻明白了,伸手掏了掏袖子,又拿出一枚金元寶放到晏安聆手上。
晏安聆收下後繼續朝韋殊伸出手,韋殊無奈,索性直接将錢袋拿出來交給晏安聆。
晏安聆微怔一下,随即對韋殊報以一個感激的微笑。
她将金銀重新放回錢袋,暫且收入自己囊中。錢是一定要給的,但她想了想,她們姐妹才剛見面不久,若在這裡冒然拿出這麼多錢,似乎有點輕視他們夫婦二人的意思,未免他們誤會,晏安聆打算要走的時候再将這包金銀偷偷留下,這樣既省去了面對面贈與的虛僞客套,又給夫婦二人保全了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