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見對方并不惱,晏安聆好奇地側過頭,細細打量起白衣人的臉。
看了有一會,方才能肯定這人是男是女。當然不是因為難看,恰恰是因為生得太好看了!高鼻星目,闊額朗眉,下庭稍長更添幾分俊朗,嘴唇豐滿而不顯一絲厚重,這張臉放在男子身上則風流俊雅,放在女子身上則爽朗清逸,可以說不論是男是女,怎麼看都好看。
土被挖得十分松軟後,幾顆花球依次入土,緊密圍繞在一起排列成一個圓形,最後白衣人又将挖出來的土蓋回花球上方,伸出手微微壓實。
晏安聆一直安靜地呆在白衣人身旁,直到這時,她忽然擡起頭,沒頭沒尾問了句:“你叫什麼名字?”
“小白。”小白連頭都沒擡,繼續壓着土。
晏安聆笑了笑,“總得有個大名吧?”
小白聞言停下了手裡的動作,低頭做沉思狀。
晏安聆抿嘴,被這個反應逗笑。
“白練心!”
小白終于想起了自己的名字,她擡起頭沖晏安聆咧嘴一笑,露出一顆尖尖的小虎牙。
這個表情……晏安聆忍不住擡起手摸了摸小白的頭,“白練心麼?真是個好名字!”接着又介紹起自己道:“我叫晏安聆。”
這次小白卻沒給她任何反應,隻轉回頭自顧自繼續忙着自己的事,專注而認真,臉上看不出任何雜念,純白無暇得恍若赤子。
她一闆一眼地壓好每一片角落,将那塊土地規整得一絲不苟,然後,撣了撣手上的泥土。就在晏安聆以為她終于完成了所有步驟的時候,卻隻見她再次伸出了手,一根手指在剛剛的地面上輕輕一點,緊接着,剛埋進土壤的花球一個個突然拔地而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速生長着,發芽、出葉、抽劍,幾乎就在一眨眼的功夫,那一叢花就已經長到了一人多高,再一眨眼,還在向上繼續瘋長,直到高度達到了兩三層樓那麼高之後,花莖突然一抖,一叢叢綠葉之間紛紛開出花來,從花苞到綻開,花香濃郁四溢,瞬間彌漫至整座園圃。
晏安聆感覺自己的口鼻都被這股濃郁的香氣占據了,可還沒等她細細品味,那些花朵便接二連三地凋零了,接着,葉片、花莖也跟着枯萎,從沃若翠綠到幹癟褐黃再到腐朽得搖搖欲墜的蒼黑,最後刮來一陣風,一切都湮滅成了一堆灰,落回最初的那塊土地上。
晏安聆:“……”
小白輕歎了口氣,轉身便要走。
晏安聆回過神,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道:“你要不要和我回家!”
小白看着她不解道:“為什麼?”
“因為我喜歡你!”晏安聆道。
小白搖搖頭,“這裡的人都喜歡我,這不是理由。”說着她掙脫晏安聆的手,自顧自離開了。
望着她離去的背影,晏安聆笑了笑,對這個名為小白之人的興趣更加深了幾分。
之後的一個月,小白還是會經常去那個園圃,經過張靈秋的院門時,院子裡曬太陽的晏安聆便會撐起竹杖,慢悠悠跟在她身後,到了園圃就在裡面找個舒适的地方坐下,也不說話,就在一旁靜靜陪着她。
每次小白都會帶來不同的種子,依次重複第一次見面時的那些步驟,最後看着地上一坨灰,輕輕歎氣。
之前晏安聆也不是沒試過拿好吃的、好玩的或者漂亮衣服來逗她,可她似乎對這些身外之物都不感興趣,頗為無欲無求,好像除了種花以外,這個人就沒别的愛好了。
不過這種速生速死的種法,到底樂趣在哪呢?晏安聆也沒想明白。看她每次最後望着那一堆灰的表情,怎麼看也不像是開心吧?或許……她有自己的理由。
晏安聆突然想起自己那盆師父送給她的花,這麼多年被她養在陽台,一直不見長,不死不活的樣子,也不知道叫什麼名字,或許下次可以把它帶過來讓小白認一認。
這麼想着,晏安聆将頭靠在竹杖上,輕輕擡起頭微米起眼用臉感受陽光的溫暖。
一直無話的小白在這時忽然開口道:“你身體似乎恢複了不少。”
晏安聆睜開眼,把頭轉向小白那一邊,驚喜道:“你注意到了?我還以為你一直都當我是空氣呢!”
小白沒接話,而是又問了一個問題,“你跳舞那天,我看到了,明明沒有駕馭那把琴的資質,為什麼還要冒着不惜自毀根基的風險去催動?你們修仙人不是最看重自己的道行麼?”
沒料到她會有此一問,晏安聆下意識垂下眸子,半掩飾地用手指攪動着鬓邊的一绺頭發,沉默了一會才道:“你還小,有些事你不懂。”
見她不想說,小白便沒有再問下去的欲望,低下頭繼續自顧自幹自己的事去了。
在天界一共呆了兩個月,晏安聆的身體總算恢複得七七八八,離開天界這天,她來到園圃想找小白道别,可等了半天也等不到她想見的人,便隻能笑笑,在自己常坐的位置留下一把路邊摘的白色小花,略帶遺憾地離開了這裡。
……
回程的路上,晏安聆歸心似箭,她一邊恨不能雲車飛得快點,再快點,最好一眨眼就能飛回師門好快點見到韋殊,一邊又怕自己心急露了相被師父看出來,雖說是自家師父,可小輩之間的情愛之事,面對長輩總是羞于開口,到底怪不好意思的。
是以不管她有多心急,表面也隻得裝作雲淡風輕。
雲淡風輕地撩開車簾。
雲淡風輕地往外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