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安,索菲亞,希望我們來得不算太晚。放松些小姑娘,今天是個很好的日子。”格洛莉亞伸手去拍似乎随時都要暈倒的索菲亞的肩膀,Reborn脫帽放在胸前向他們緻禮。
“……一點都不晚,格洛莉亞小姐!我敢打賭今年會發生很多好事!”
“原來在你心裡莉亞的‘護佑’時間隻有一年?”殺手開了句玩笑打趣這位拔高音量激動過頭的秘書。
“……當然不是,格洛莉亞小姐很厲害的!羅莎娜,這位就是我和你常提起的女神大人!”
新娘和她姐姐十分相似地驚呼一句“老天”,随後手忙腳亂想要和二人問候,一時不知道是提裙行禮,鞠躬還是握手,結果徹底陷入混亂,還得靠格洛莉亞主動抓住她失去控制的手完成一場狼狽的問候。
“……那個,您,……您會留下來看完的,對吧?”索菲亞捏住裙邊緊張地詢問。
“當然,如果你希望的話。”
姐妹倆強忍着沒有喜極而泣。
……
婚禮在正午時分準時開始。
因為父母早逝,沒有多少直系血親的羅莎娜挽着姐姐的手臂走向她的愛人。新郎面上還算平靜,但格洛莉亞能看見他藏在背後的那隻手在發抖,年輕人克制地聳了兩下肩膀。
把新娘送到新郎面前的索菲亞對着站在草地靠後位置的格洛莉亞點頭緻意。
神父正在清清嗓子。
“傑西先生,你是否願意娶羅莎娜小姐為妻,按照聖經的教訓與她同住在神面前和她結為一體,愛她、安慰她、尊重她、保護她像你愛自己一樣?”
“是的,我願意!
“不論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貧窮,你是否願意始終忠于她直到離開世界?”
“是的,我願意!”
“那麼羅莎娜小姐,你是否願意嫁傑西先生為妻,按照聖經的教訓與他同住在神面前和他結為一體,愛他、安慰他、尊重他、保護他像你愛自己一樣?”
“是的,我也願意!”
“那麼不論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貧窮,你都願意始終忠于他直到離開世界?”
“那是當然的!”
“那麼現在我以神的名義宣布你們正式結為夫妻,你們可以交換戒指擁抱親吻對方了。”
人群爆發歡呼的聲音。
格洛莉亞和Reborn的視線裡此刻是同樣的一切。他們穿透歡笑和淚水,看見遠處青綠色的群山起伏如同一個長的沒有盡頭的夢,看見陽光和醞釀許久的香槟啤酒沒多少區别,空氣中的酒香又何嘗不能來自于太陽。想不出名字的花沒什麼方向感地落下飄散,像是四散開來不重樣地詩篇。
她的手躺在Reborn的掌心,他們見證一對幸福的新人。
這一切都和百年前那麼相似。她放棄有關自己的自由選擇,把她和Reborn曾經沒有的未來寄托在羅莎和傑伊的身上。而後那兩個人消逝于大火,自己和殺手也同樣被命運的大火燒掉了美好的結局。
而如今,他們已經能用自己本身去祝福他人了。
沒有悲傷,沒有無可奈何,沒有遺憾。
從他們的住處來到婚禮現場沒有太多距離,沒有太長時間。而格洛莉亞和Reborn要花掉兩個人生,長達一百多年的時光和數次生離死别的循壞才走到成為能用自己的美好祝福别人的這一步。
格洛莉亞的心在顫抖。她低下頭,看見彼此的戒指互相摩擦。
“Reborn,”
“嗯?”
“可能有點突兀——我覺得我們該走到曾經交給别人代為走到的那一步了。”
她的手指被抓緊。
“并不突兀,我們都很清楚這原本注定要發生,隻是晚了些時間。雖然按照我的計劃,應該還要過幾天才對,不過如果你希望的話,今天也不是不行,來得及。”
“……計劃?”
“交給我就好,親愛的。”
Reborn牽起她的手,帶着一臉不可思議的格洛莉亞離開了婚禮現場。
6.
綱吉在辦公室裡長出一口氣。
習慣了繁忙時期的工作量,因此居然會在難得悠閑點的時候對于能很快做完手上的工作感覺到不真實。
暫時也沒收到什麼會面邀請,在日本的雲雀學長也沒有别的消息。辦公室外面聽起來很安靜,獄寺和山本大概率在寫報告。
很完美的下午。
平靜總是很好的。
彭格列第十代首領把凳子離桌子的距離拉開一點,徹底打直雙腿雙手伸着懶腰。
“……诶?”
做完伸張運動重新坐正的綱吉眨巴眨巴眼,歪過頭去看突然出現在面前的Reborn。
“下午好,阿綱,我很高興看到你似乎暫時無事可做。”殺手從一邊的衣帽架上取下綱吉的披風,然後塞到他手上。
“……哦,下午好Reborn。所以隻是在幹嘛,晚飯時間還沒到吧?話說格洛莉亞姐人呢?”
“她在車裡等着——找你是有件事你必須要參加。”
“什麼事這麼急?”綱吉套好披風,跟在Reborn身後出了門。
“有場婚禮要你參加。”
“嗯?你和格洛莉亞姐的?”
“不然?”
“哦。”
……等等,不對不對,我剛剛聽到什麼了?
“你等一下!”綱吉頓住腳步一把扯住Reborn的外套并且努力控制音量,“什麼東西啊,婚禮?你們連請帖都沒下,沒有場地也沒有賓客……”
“我們不太喜歡一般定義上的那種儀式。你知道的,小玫瑰讨厭擁擠和吵鬧,也讨厭宴會。”
“……那你們西式婚禮不是會有神父牧師一類的人——”
“兩個根本不信教不信神的現實主義者由神父來證婚多少有些諷刺了,阿綱。再者,不是還有你嗎?”殺手掏出兩個絲絨面料的小盒子交給綱吉保管。
沢田綱吉停止了思考。
……所以你們是在求婚過了快10年後在今天突然覺得現在就是結婚的好日子嗎?真是一點都不讓人感到驚訝的行事風格。
“你不願意嗎,阿綱?”
“……怎麼可能不願意。我當然很高興,非常非常高興,或者說我很榮幸你們找的是我……倒是好歹給我個準備時間啊,像是發言稿什麼的……”
“當了這麼久的首領,你連臨時組織言論的能力都還沒有?”
“……”這個人就是在強詞奪理。
“實際上,隻要是你說的話就夠了,阿綱。”
……
依然覺得迷茫,不知所措的綱吉和格洛莉亞一起坐在車子的後座。當他詢問起目的地的時候,婚禮的女主角微笑着回答她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彭格列十代目開始頭痛。
“因為Reborn的确早有準備,但我是臨時起意。這種神秘且毫無準備的感覺還不錯吧,阿綱?”
“……怎麼說呢,格洛莉亞姐你開心就足夠了。”
綱吉偏過頭去看窗外略過的景色。
不管怎麼樣,對這兩個人而言……恐怕是等了太久的好事吧。最近,格洛莉亞姐好像也徹底放下以前那些事了呢。
大概一個小時左右,車子繞過一片生命力旺盛的草地,初夏的日光裡草地晶瑩發亮,有着暖香,是一塊酸甜的蘋果糖,星星點點的野花是一層雪白的糖霜。
很有些年代的古樹遠遠看去有好些彩色的紙片或是綢布挂在樹枝上,美麗秘密的心事在風中飄搖。
“……”格洛莉亞稍微把頭探出窗子,認真查看周圍的路标和布景。
令她熟悉的地方。
當然會覺得熟悉。
——那是曾經他們一起商量後選出的舉行羅莎婚禮的地方。
車子在一座看起來是教堂的建築附近停下。
等等,這個教堂……是巧合嗎?
格洛莉亞繞着教堂外轉了一圈後回到原地,臉上顯出驚訝的神色。
可是,那座教堂的位置應該在……
“很奇妙,不是嗎,”Reborn牽住她的手,“我在尋找場地的時候發現這裡是你妹妹當年所在的那片區域,而好巧不巧,雖然你母親名下的孤兒院雖然在很多年前被拆除不在了,但是這裡剛好有棟和那座孤兒院裡的小教堂很相似的建築,所幸請人修繕并且盡可能在還原。”
“啊,是說你們曾經給我講過的那座充滿緣分的教堂吧?Reborn和格洛莉亞姐在除了宴會之外第一次單獨相處的所在地,和一世正式認識的地方,格洛莉亞姐的母親留給她的唯一遺産。”綱吉下意識去看手上的大空指環。
而格洛莉亞的瞳孔顫動了,像是一陣久遠的西西裡的風吹過玫瑰花瓣。
Reborn和綱吉對她的全部表情都能掌握,不管表情變化如何細微并且因為多年習慣還是忍不住想去隐藏。
她現在很開心,非常開心。
……太像了,不,不能說像,簡直就是無所不能的第一殺手似乎突然間擁有了穿越時空的能力,他們一同回到百年前的西西裡。
“如果可能,我想我也希望這是時空穿越,親愛的,”Reborn看出她的想法不輕不重捏了捏格洛莉亞的掌心,“有很多事情我們本該在那時做好的。”
“你怎麼突然開始懷舊了,殺手先生,這不像你啊。你覺得遺憾了嗎?”格洛莉亞把身體倒向Reborn靠着他說話。
“我并不是很容易回頭看的人,莉亞,更何況你就在我眼前,我隻是在為我們有許多的過去而感到心情愉快。”
“那倒是。嗯,和我的記憶也沒有差别,真的很還原。”
“因為我是個能把必須記住的人事劃分清楚的人,親愛的,世界上本來也沒有多少需要我記住的。就該是這裡了,對不對?”
“……很合适,Reborn。合适的不能再合适了,就該是這裡,就該和你站在這裡,親愛的。”
“我們在正廳等你,你從左手邊過去能看見有标記的門,推門進去的話有驚喜,莉亞。”
女主角繼續去探索驚喜的間隔裡,Reborn在給好奇又興奮的小孩講些教堂裡的細節。像是格洛莉亞給孩子們彈鋼琴的畫面,和那架鋼琴是彭格列一世捐贈的;背着你所有的小孩愛着的塞西莉亞把這裡留給格洛莉亞,不知道是幫助她懷念母親還是困擾她後半生;殺手和她第一次來到這裡時發生的種種一切。
“能在15歲彈琴的時候對那些小鬼說出‘我已經是不需要母親的人’,很長一段時間莉亞總是讓人難以放心。”Reborn忍不住感慨。
“格洛莉亞姐現在不會說出那種話了。”
“嗯,我也不會讓她再有說出那些話的機會的。”
腳步聲适時地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綱吉發出一聲小聲的驚呼。
白晝,但是太陽和月亮同時出現在視野中。
自然垂下微微飄搖的銀發是常年圍在月亮身邊的柔軟雲霧,白紗下紅色的眼睛依舊如同亘古不變,永遠引人注重的巴勒莫紅月。珠鍊和墜飾擦碰出輕柔的玲珑聲響,像是無數個微風制作的連串風鈴。提着白裙的女主角輕盈地循着穹頂投下的光斑軌迹朝二人靠近,在聖母雕像的注視下是如同她催生和祝福的精靈。
“毫無疑問,它很适合你,不管是現在還是一百多年前,莉亞。”
殺手按照記憶回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她穿的那件裙子,并在保持顯著特征的情況下讓人往貼近婚紗的方向制作。
劃過格洛莉亞雙眼的日光在朦胧中和曾經那個夜晚的火光與月輝重疊在一起。但她并不是在一場悲劇後向他走來,也不會有滅不掉的大火堵住後路又燒毀前路。沒有親人的幽魂在血色裡慘叫,沒有鎖鍊捆住她的靈魂甚至不允許她哭喊和掙紮。
格洛莉亞隻是和世界上那些每一個本就夠獲得幸福的女性一樣,沿着紅線延伸的路徑朝愛人靠近而已。
她低頭看着腳下走過的地闆。
他們是很普通但花紋精緻的瓷磚,鞋跟踩上之後發出平常的聲音。
是她自由選擇的路而已。
許多事被蓋在裙擺和白紗之下,離自己越來越遙遠,畫面逐漸減淡。
她和Reborn同時上前貼近,互相握住對方的手。
“我本來也有東西要給你,或者說展示出來的,Reborn。”
“是什麼?”
“信。我的記憶修正後一直在嘗試還原早就消失沒有任何痕迹留下的我們之間的來信。很可惜,我還沒有完成。”
“并不可惜,親愛的,我們可以在之後一起完成它。實際我們能一起完成很多事,能把想給的一切全部給予彼此,莉亞,因為分離不會再降臨。”
格洛莉亞稍微偏過頭,和配合着她彎腰低頭的Reborn互相貼着額頭。
殺手動作柔緩地去摩挲格洛莉亞的眼角,蜻蜓點水地吻過她泛起一點水光的眼睛,安撫性地握住她一段後頸揉捏她的神經。
“别怕,我的好小姐,現在很真實,一切都過去了。你會找回發自内心的笑和喜悅,而讓你不要難過,常态保持愉快心情的任務我想對于我而言不太難。當然,如果你現在真的想哭也沒關系。”
“……才不要,我不會給小孩留下任何一個我的黑曆史,絕對不要。而且,這是需要笑起來的事,不是嗎,Reborn。”
兩人很同步地輕輕笑起來。
他們牽着手向外走,去走到等在草地上還在很緊張地準備發言的綱吉面前。
不知道處理過多少突發緊急事件的年輕彭格列雄獅相當局促地來回踱步,他看見二人走了過來于是立刻清清嗓子,但喉嚨還是發緊。
“……小家夥,你這麼緊張幹嘛?”
“怎麼可能不緊張?這可是屬于你們兩個人的最重要時刻吧,我一定要說得很好很有意義才行!”
傻孩子。
有意義的不是話語,而你本身。除了你之外,我們不可能找其他任何人。
大人們無奈地搖搖頭,各自站在小孩的一邊,去捉住綱吉的一隻手。
綱吉做了個深呼吸,低頭再次去看手上的大空指環。
一世也能看見嗎,看見他期望了很久的格洛莉亞姐應得的一切。
我會替初代的各位好好見證的,請你們放心。
小孩換了姿勢,兩隻手掌包裹緊扣在一起的Reborn和格洛莉亞的手。
“雖然可以照着一般的流程來念……但我覺得不合适。”
“那些問題是不需要被提出的。你們的行為早就證明一切。”
“不可能再有比現在發生的事更合理,更應該存在,更應該進行的狀況了。”
“我知道不管是Reborn還是格洛莉亞姐都是很努力很辛苦地走到這一步,我……能看到這幅情景,真的非常感動和榮幸。”
綱吉的聲音有點發抖。
“請兩位……請比這個世界上其他人都更愛彼此的兩位就像現在這樣一直陪伴下去。”
綱吉拿出他保管的兩個小盒子,取出戒指遞給二人看着他們交換戒指戴上。
苦痛和遺憾最終都被無名指上兩個小小的飾品隔在很遠的地方。
Reborn和格洛莉亞在白紗下接吻,努力調整情緒的小孩低頭吸吸鼻子。
“嗚哇,首領,您要哭了嗎?”
“說不定已經在哭了,首領。”
“……沒有,我才沒有。不要在這種時候叫我首領,好奇怪……”
大人們對他伸出手,而綱吉也主動去靠近。
他們在暖風和花香裡擁抱。
太陽正在落下,斜陽餘晖溫柔地去給三人蓋一層軟膜,唱一首很慢的歌,而歌聲帶着魔力。
那魔力把相遇和陪伴變成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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