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赤月籠罩之夜誕生的嬰孩,她将成長為血染戰場的不祥之影,帶來無盡殺戮,令諸界顫栗。”
…
莫溫突然不合時宜地回想起這句從小聽到大的有關自己的預言。
她的指尖深深摳進腐殖土層,膝蓋正抵着坑壁劇烈顫抖。
預言成真了,而且是她主動的。
哥哥在戰場艱難抵抗,她不可能在華麗安逸的王宮眼睜睜看着、等着。
隻不過,這铠甲一穿就是六年。
世人都傳,公主艾莉瑟·M·艾爾維娅以殺戮瘟神之姿大破敵國,踏着屍山血海登上戰場的高台,雙眸如星火燃燒,令人不敢直視。
平民仰望而恐懼,到頭來,公主成了晦氣的靶子,不論哪裡有什麼天災人禍,皆是因她殺孽過重。
三日前她還在親手斬斷敵方繡金戰旗,鐵鏽味順着風灌滿咽喉,捷報正在十三城邦上空炸成煙花,但淬毒弩箭卻在無人處對準了她的心髒。
莫溫決定不做統領了,也不做公主了。
在最後一場戰役結束後,她一個人進了覆蓋敵國國土三分之一面積的迷霧森林。
就此退休吧,找個沒人的地方。
但她好像來錯了地方…
樹根突然發出令人牙酸的斷裂聲。
失重感襲來的刹那,潮濕泥土裹挾着腐敗草香湧入鼻腔,貫穿胸膛的劇痛反倒沒那麼清晰。然而她已經沒有力氣去看,心口那截樹枝,正若有若無地蠕動。
模模糊糊,耳邊似乎傳來一句話:
“非常感謝您自願獻祭于摩爾迦娜魔法植物,您的付出将永遠為人歌頌。”
--
莫溫的眼睛猛地睜開,從黑暗中掙脫的一瞬間,仿佛整個世界都停滞了。
靈魂歸位後,她才感覺到心跳劇烈,喉嚨緊縮,這副身體在大口喘着氣。
她的目光四下搜尋,急切地掃視着周圍的環境。
不是森林,沒有土坑。
她身下是溫暖的床鋪,被子雖然有些陳舊,但有一股淡淡的草木香。
屋内不大,卻也布置得幹淨整潔。
床前擺了一台放着果子的木桌,四周的牆壁也都是樹木的紋理,生活必需品碼在各個角落,旁邊的牆角擺放着一籃新鮮的草藥,一切都恰到好處,溫馨而有序。
但這些都不重要。
這是哪?她為什麼在這?
什麼…魔法植物?獻祭?
她回憶起那句話。
獻祭,按理來說,祭品的最終結局都是死物。
但她還活着。
她低頭看向胸口,她原本的衣服被換成了普通的麻布,很是松大。
那裡也沒有傷口,甚至沒有血迹。
正當她疑惑是夢境還是真實的時候,有人推門而入。
多年征戰的經曆讓她十分警惕細微的動靜,但這次,她竟然慢了半拍。
門開了,并沒有人進來。
莫溫看向那細窄的門縫,外面光線很亮,反倒顯得原本溫馨的木屋有些黯淡。
她微微探頭,卻被憑空冒出的聲音吓了一跳。
“你醒了啊,我們還以為你醒不過來了。”
這聲音聽起來有些年齡感。
莫溫朝桌子旁邊找這聲音的來源,果然,有一個小矮人,還沒桌子腿高。
他的眼睛在臉上占據着很大的部分,皺紋又很多,顯得又老又年輕的。
“您是…?”莫溫禮貌開口。
見到精靈,她并沒有太驚訝。
無論是她的家鄉艾瑞斯特蘭還是這裡的所謂敵國卡爾瓦隆,魔法和不同尋常的生物都是存在的。
隻不過,無論在哪,魔法都不被主張盛行,因為這是王族望族壟斷的特權。
“叫我維克瑟就行,我是我們橡谷村的村長。”維克瑟身材短短的,但胳膊很長,幾乎垂到了腳腕。
他雙手扒着桌邊,把自己蕩了上去,坐在桌子上才和莫溫平視。
“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我都會解釋的。”他遞給莫溫一個黃綠色的圓果子,自己拿起另一隻,咬了一口,邊嚼邊說,“我們一個村民在樹林裡發現了你,就把你帶回來了。”
“…謝謝,但是…”莫溫看着果子,莫名猶豫,“但是插個題外話,我覺得您最好還是不要吃這個果子,它有毒。”
“…?”維克瑟原本利索的腮幫子戛然而止,“怎麼可能,我都吃了幾十年了,好吃的。”
“這是布魯曼西娅的果實,本身沒有毒性,但這種顔色的還是少碰吧,不緻死,但吃少量會造成不同程度的昏迷。”
“…是嗎…”維克瑟嘴巴沒閉上,看着呆呆的,“哦…哦!我說為什麼…每天都很困。”
“您每天都吃嗎…”
“差不多吧,哎…反正…也沒事,是吧!”他起的範兒繼續不下去,尴尬全寫在了臉上,這果子吃也不是,放下也不是,但忽然,他看向莫溫的眼神,充滿了熾熱。
“你為什麼會知道這個?”
是啊,莫溫也想知道。
在她接過這個果子的一瞬間,她就知道了。明明她從來沒見過這種水果,更不知道那什麼布魯曼西娅。
“果然…果然!”維克瑟狂喜,他從桌子上蹦了下來,邁着小碎步在地上轉了好幾圈。
“您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