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溫覺得自己的反應已經算快的了,在察覺到有危險時,第一時間身體就先于意識有了動作,但還是慢哈倫一步。
哈倫格擋住了來襲之物,胳膊和那東西的撞擊聲竟然不像是和身體碰撞能發出的動靜。
但那東西沒有停下,黑暗之中,莫溫發現自己在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境況下竟然能看清很多。
那快速揮動的石條大概就是石頭蛇的屍身了,而身前的哈倫竟徒手抓住了它,雙臂一使勁,碎石崩壞,散落一地。
地上的塵石又抖動幾下,就再沒了動靜。
這家夥,好像真不是人。
人的身體可不能和這東西硬碰硬。
莫溫心裡想着,嘴上隻道了謝,沒問别的。她徑直摸向洞壁,随便用手掌按了幾下,她摸過的地方亮起了淡黃色的微光。
這洞穴裡她能感知到的活物的氣息隻有它,月亮菇。
這種菇隻有拇指大小,又短又細,且不能存活于比它亮的光源之下,所以一般都長在昏暗不見光的地方。
不能與太陽比肩,那就做月亮,但其實還沒有燭火亮。
而月亮菇附近的苔藓在突然的照亮下迅速卷曲收縮,青銅色紋路從潮濕的岩肌裡滲了出來。
這些線條繁複曲折,不是莫溫曾見過的任何一種語言或是文化象征。
搞不懂的東西又多了一樣。
莫溫重重地歎了口氣,拿出早就備好的羊皮卷和墨條,把這洞裡所有的信息都拓了一遍。
“你會魔法嗎?”她忽然問一直默不作聲守在後面的哈倫,“就是那種,念着咒語畫着符咒的?”
“不會。但是你會。”
“我?!”她瞪大眼睛,倏地回頭。
“你能讓克星花的花瓣褪去多餘的毒素,而且是無聲咒,這是高階魔法。”
從前好像是聽卡修安說過,修習魔法的人都在追求“心靈主宰,力量随行”,咒語隻是溝通更高世界的一個工具。
但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因為她隻是在心裡探究如何做,莫名其妙就已經做到了。
可誰家魔法師不知道自己會什麼?
或許,她也隻會侍弄侍弄花草,那個摩爾迦娜,不是個園丁,就是這裡的植物頭子。
而要搞清楚現在的自己,那就隻能找出自己和這裡所有植物的聯系到底是什麼。
等回到地面,天已漸黑,森林又重歸寂靜。
莫溫拖了一片巨大的銀輝楓的葉子當作臨時被子,又摘了幾朵星火菌作為燭火,躲在危房的遮蔽下,一夜未眠。
天亮,維克瑟作為村長是要循例在村子模糊的邊境附近巡視一圈的,可他卻被到處潮濕新翻出來的碎土一路引到了莫溫家門口。
不過一夜光景,屋前荒地竟被分割成數十塊整齊的苗圃,其中幾壟已經栽着葉片蜷曲的月光薊。
“這是…做什麼呐?”維克瑟探個頭。
“我想搞明白為什麼這裡的植物都不太健康。”莫溫幹活時很專注,因為她發現,在這裡,每觸碰到一種新的植物,她就能感受到一種全新的鍊接——是被需要的感覺,但又不是百分百的信任。
總結來說,她們之間,還并不熟悉。
“你一晚上沒睡?就為了開塊地?”看這個進度,肯定不是早起就能幹的。
“心裡想着事,反正也睡不着。”莫溫的麻布圍裙沾滿腐殖土,指尖纏繞着若有似無的翠色光暈,每當觸碰植株,那些蔫巴巴的葉片就會輕輕震顫。
維克瑟在一邊簡單幫着遞遞工具,一邊小心觀察:“昨天艾丹和我說,你能清除克星花的毒素?”
“誤打誤撞罷了。但其實,我并不太清楚我在做什麼,也許,隻能算是簡單的植物治愈術?”莫溫對魔法一竅不通,隻好向維克瑟确認一下。
“嗯…”維克瑟也認真思考起來,“嚴格來說,是治愈,還不能算是操控。”
“操控是指?”
“最強大的植物魔法師可以做到讓植物憑空拔地而起,可以和植物并肩戰鬥,甚至還能讓植物中的毒液分離出來作為武器。當然,反正我是沒有親眼見過,都是聽說而已,這需要極其強大的魔力。”
“可我即便知道了魔法有哪些形式,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施展和精進,您能幫助我嗎?”
“我?哦不…我…”維克瑟很是為難的樣子,“精靈的魔法是類土系,和其它生物的都不太一樣,所以我不能随便教授。”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沒什麼沒什麼。”維克瑟感覺莫溫還算是好相處的人類,至少比之前接觸過的要真誠很多,“要不,你去問問伊爾凡?雖然他成天睡覺,但是他真的不錯!”
莫溫需要認識的村民太多了,而維克瑟對于莫溫的任何請求又總是十分熱心。
等維克瑟領着這位伊爾凡過來時——準确來說,是抱過來的——莫溫才琢磨過味來。
這哪是找人教她魔法,分明是想讓她給這頭幽靈駝鹿治治瞌睡。
維克瑟托着伊爾凡的肚皮,四條腿幾乎耷拉到地上,頭還一點一點的,巨大的鹿角一直在蹭着維克瑟的臉。
而維克瑟本人,滿臉堆笑。
莫溫沒有戳破他的小心思,隻是問道:“這駝鹿…伊爾凡…是不是太早了,還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