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剛過,天還大亮,而此時的馮玉兒正在一家“字畫鋪”内和店鋪夥計“拉拉扯扯”。
“求求你,告訴我《芙蓉美人圖》被誰買走了。”她一臉梨花帶雨,“那是我去世的外祖留給我阿娘的念想,沒了它,我阿娘會死不瞑目的。”
“姑娘,我們店有規矩,不能把買家的身份說出去。”夥計又重複了一遍剛剛說的話,“您請回吧。”
剛剛,半個時辰前還在聶雙兒塌前守着的馮玉兒從大夫那裡得到了另一個壞消息:聶雙兒下身的血一直止不住,人要不行了,就在今日了。
馮玉兒聽完後一整個人愣在了原地,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緩過來後,她把聶雙兒托付給了張家嫂子,然後小跑着出了門。
她先來到了賭坊,找到了她阿娘口中說的搶了《芙蓉美人圖》的人。
誰料,這人是個嗜錢如命、不通文墨的,畫剛一到手,他第一時間就把畫拿到了字畫鋪變換錢财。
接着,馮玉兒又馬不停蹄地趕去了字畫鋪,于是有了她和店鋪夥計“拉拉扯扯”的那一幕。
她拽着夥計的胳膊不松手,雙腿跪落了下去,“求求你,告訴我吧。”
夥計趕緊去扶她,但怎麼拉她,她都不起來。
此時的馮玉兒把字畫鋪當成了最後一棵救命稻草,一棵能挽救她愧疚之心的救命稻草,一棵能撫平聶雙兒臨終前千瘡百孔身心的救命稻草。
夥計很無奈,他其實很想告訴馮玉兒買下那幅畫的客人的消息,讓他去糾纏那位客人,從而放過他,可偏偏他們這行有規矩,要對買家的身份保密,他已經和馮玉兒解釋了很多遍,奈何馮玉兒一句也聽不見進去,一直在苦苦糾纏。
“怎麼了這是?”字畫店的老闆在後院被前面的動靜驚動了,掀開簾子,從後院走了進來。
夥計一臉看到了救星的表情盯着老闆,目迎他走到了自己的近前。
他簡單明了的說明了事情的經過。店鋪老闆用手擋着,小聲問了夥計畫的買家身份。
“姑娘,你先起來。”店鋪老闆彎腰去拉她,見她紋絲不動,無奈道,“你起來,我就告訴你買家的身份。”
馮玉兒眼中閃爍着光,她仿佛看到了希望。
她踉踉跄跄地起了身,滿臉期待地看着老闆。
沒過多久,她晃晃悠悠地從字畫鋪裡走了出來。
外面的暑氣已經褪去了不少,街上出行的人變多了起來。
馮玉兒看向遠處的夕陽,此時的太陽和她午後出門送綠豆湯時的樣子不一樣了,現在的太陽又大又圓,紅彤彤的,很好看,和小時候母親第一次帶她去山頂上看到的日落時一樣好看,可惜,過了今日,再也不能和母親一起看這麼美的日落了,她想。
她慢悠悠地走着,步子很慢,比來時的速度慢多了。
她不知道怎麼回去見母親,不知道怎麼告訴她畫找不回來了,因為剛剛字畫鋪老闆告訴她,買畫的客人不是長壽山的村民,是一位路過長壽山在外行商的商人,字畫鋪老闆也不知道他從哪裡來,又往哪裡去。
總之,《芙蓉美人圖》自此再沒了消息,就像他那個直到這一刻還不曾出現的爹,杳無音信。
街面上,往來的路人臉上各個都挂着燦爛的笑容,馮玉兒卻覺得往後餘生她都開心不起來了,明明是個晴天,馮玉兒卻覺得身心卻好像結了一層冰,她走不動了,身體搖搖欲墜,眼前的一切好像在晃。
她緩緩地閉上了眼,緊接着,她落入了一個寬大伴着若有若無花香的懷抱。
“玉兒。”
那人喚了她的名字。
她擡了擡剛剛阖上的眼皮,想看清楚是誰在喚她。
睜開眼看清來人的那一瞬,她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她驚得慌忙從那個人的懷抱裡脫身,慌不擇路地加快了步子,不打招呼頭也不擡的往前走。
現在的她,一點都不敢看那個人一眼,每多看他一眼,她的自責和愧疚都會多加劇一分。
她想,若是她今日沒有出門送綠豆湯,就不會留卧床休息的母親一人在家,那樣的話,母親就不會遭遇這樣的事了,這一切都是她的錯......都是她的錯。
她撥開人擁擠的人群想跑快點,再跑快點。
可她快,那人更快,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她沒有回頭看他,試着掙紮手腕,可越掙紮,施加在她手腕上的力度越緊。
緊接着那人好聽的聲音越過她的手腕,傳到了她的耳朵裡:“我有辦法幫你。”
不久前,花郎把馮玉兒送回家後,就回到了花田裡。
回到花田後,周全告訴他,就在他剛剛在離開的時候,有幾個人拿着一張有馮富貴親筆署名的轉讓契約來通知他們,如今的花田已經易主了,他這才知道馮家出事了。
得知馮家出事後,他立馬就趕到了馮玉兒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