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防被叫了一聲姐,時越頭皮一緊,竟對這個稱呼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姐?”
眼見時越整個人呆立在原地,眼神裡似乎流露出不解,時嶼一時之間也慌了神。
“郡主她失憶了。”
朱睿早就料到會有這樣一番情形,于是站到時嶼旁邊輕聲提醒道。
“失憶?”時嶼重複了一遍朱睿的話,随後轉向時越又确認了一次,“姐,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也不知道我是誰?”
時越聞言,對着時嶼那張與自己頗為相似的臉又看了一會兒,最終搖了搖頭。
為了打破眼下尴尬的局面,朱睿開口道,“咱們還是先進去再說吧。”
時嶼偏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又轉向時越,“姐,咱們進去再說。”
時越點點頭,回身同常小柔一左一右攙扶住老婦,三人便一同進了府。
門口的小厮将人往主院領,一路上老婦與常小柔都未敢大聲說話,隻因這處府邸實在大得驚人。
走在後面的時嶼默默放慢腳步,叫住朱睿,低聲問道,“你是在哪兒找到她的?為何不提前支會于我?”
朱睿原本就與時家這兩姐弟不算親近,更是有些懼怕他們,因此在面對時嶼的質問時,他隻好嬉皮笑臉得把事情的經過叙述了一番。
“這不是一遇到人就馬不停蹄得給你送回來了嗎?”
時越同時嶼雖然出身國公府,卻又與旁的公府子女不同,因為兩人自小在宮中長大,名義上更是當今聖上的義子義女,加之扶搖閣其實是替皇上辦事的地方,他們兩人的身份地位自然也是不同。
“劍呢?”
時嶼雖然對朱睿沒什麼好感,但也清楚他隻是一介纨绔為人市儈,沒什麼大抱負,不過對自己說謊他是萬萬不敢的。
“在這。”
朱睿聞言,連忙從自己的随侍手裡拿過短劍交還于時嶼手上,還不忘賣乖,“這可是我花了大價錢買回來的。”
時嶼看了短劍,确認是時越随身的那柄,嗤笑一聲,眯着眼看向身旁的朱睿,“明日你去扶搖閣,我三倍還你。”
“使不得使不得!”
原本隻是想賣個乖的朱睿,連忙擺手道,“嶼世子日理萬機,能幫你跟郡主分擔煩憂是我朱睿的榮幸啊!哪裡有讓世子出錢的道理!”
“錢一定會給你,且隻多不少,拿了錢還煩請侯世子權當今日之事沒有發生過,我姐姐也從未失蹤。”
“哎……這……”
朱睿還想着因此同對方套套近乎,未成想被時嶼身邊的護衛伯駒直接攔住了去路。
“世子,還請移步偏廳。”
盡管心中不爽,但朱睿還算拎得清,隻好陪着笑跟随伯駒前去了偏廳。
話不投機半句多,時嶼向來對這個纨绔子弟沒什麼好印象,時越更是如此。瞧見對方離開,時嶼繼續跟上了時越她們的腳步。
其實關于這件事他還沒想好怎麼同爹娘講。
繁院是奉國公與夫人的住處,國公愛好侍弄花草,整個繁院涵蓋了公府幾乎八成的植物。
時越她們到達之時,奉國公還在院子裡“勞作”,國公夫人便差了人去喊。大概是擔心氣氛尴尬,第一撥人剛走,她又差了一撥。這操作看得時嶼直皺眉頭。
等待奉國公的時候,時越偷眼打量着坐在主位上的那位美婦人,不知道為什麼對方似乎在刻意回避時越的目光,卻又在不經意間時不時偷瞧自己一眼。
時越讀不懂她眼神裡的意思。
這位國公夫人姓梅,年輕時因美貌也是在家鄉出了名的,隻不過沒什麼才華又有幾次在大場合上出了洋相,最終在世人口中得了個“笨蛋美人”的外号。
可就是這樣一個女人,竟能生出像時越、時嶼這種剛烈性子的孩子,隻能說他們二人骨子裡其實多是随了奉國公。
遙想當年,奉國公時景安也是叱咤風雲的英雄人物,可惜為了避免官家猜疑,隻好交了兵權,自請做了個閑散公爺。
如今的時景安已然一副慈祥中年人的模樣,完全看不出當年上陣殺敵的英姿。
奉國公淨了手又換了一身衣裳才款款入座,早在院子裡時他就聽說了外頭的情況,因此對時越的失憶沒有太過驚訝。
“越兒?小越兒?”
時景安在面對時越時可比他夫人膽子大多了,直接喚上了乳名。可如今失去記憶的時越哪裡知道,失憶之前自己有多讨厭這個稱呼。
說起來,時越同時嶼隻在國公府長到三四歲便被抱進宮裡養着了。有皇帝老子做靠山再加上長年同父母分離,不親是必然的。
時越記得自己的名字,加上奉國公一直看着自己,她便輕應了一聲。
這一聲應下來,仿若将奉國公兩口子背上緊繃的那根弦給崩斷了。
“看看看看,果然是失憶了!”
國公夫人梅氏巴掌一拍,再無之前那種謹小慎微,好似完全松了一口氣。
她想招手把女兒叫到跟前,誰料目光無意間掃到站在角落裡的時嶼身上,又把伸出一半的手收了回來。
“瞧你這話說的,失憶歸失憶,女兒這不是好好得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