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那堂中氣氛凝重,衆人皆屏息凝神,靜候着這場言語交鋒的下文。
紀德清手中把玩着那張紙箋,目光上揚,終于是唱完了這戲文。他似笑非笑地望着魏嫣然,問道:“你寫的這是什麼?”
魏嫣然微微一笑,那笑容裡透着幾分從容,道:“狼狽為奸。”
紀德清聞言挑眉,目光掃過堂中的趙縣令,隻見那趙縣令面露尴尬之色,眼神閃爍不定,似是心虛又似是惱怒。紀德清笑道:“你是在說他和劉老闆嗎?”
魏嫣然卻并不接話,隻是輕輕搖頭,道:“不是。”
紀德清微微一愣,旋即又問道:“那是在說我和他們?”
魏嫣然莞爾一笑,那笑容如春日暖陽,道:“并非,雖然草民确實痛恨趙知縣放任劉老闆聯合其他商家,使糧價上漲十倍,令百姓不得其安。但趙知縣身為父母官,草民為百姓,子不能罵父。”
劉老闆獨子遭此大難,草民身為人子,父母雙亡,亦是知道父母子女之情,草民亦不能罵。”
所以這隻是四個簡單的字,而非是暗指趙知縣和劉老闆狼狽為奸,亦或是暗指二殿下不管不顧,與他們狼狽為奸。”
此言一出,堂中衆人皆是一愣,仿佛被這番話噎住了喉嚨,一時竟無人能接話。
那趙縣令氣得面紅耳赤,牙關緊咬,卻又不敢發作,隻能将那怒氣暗暗吞下,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
紀德清則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在魏嫣然身上來回掃視,似是在琢磨着什麼。
片刻之後,紀德清突然“嗞嗞嗞”地笑了起來,那笑聲中帶着幾分暢快,幾分無奈,又帶着幾分贊賞。
他伸手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大紅袖子,那袖子随着他的動作輕輕擺動,似是在為這番精彩絕倫的對答伴奏一般。
“那這樣說,便是本殿下誤會了?”
趙知縣站在堂中,面如土色,雙眼圓睜,那眼神中滿是惶恐與不解。他緊咬着牙關,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似是強忍着心中的怒火與驚懼。
他始終捉摸不透紀德清的用意,但他知道若這般下去,照這不安常理出牌的二皇子的做風,不僅魏嫣然得以脫身,自己屆時可能會面臨嚴厲的懲處。
想到此處,他心中愈發焦急,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此時,紀雲樂“啪”地一聲展開紙扇,那紙扇上繪着一幅飛鷹淩空圖,鷹隼展翅高飛,雙目炯炯有神,似要沖破這紙扇的束縛,翺翔于九天之上。
紀雲樂緩緩起身,冷冷問道:“二殿下,不是要幫我找那犯人嗎?”
紀德清聞聲轉身,微微蹙眉,似是才想起此事。他擡手輕輕摸着下巴,那手指修長而白皙,動作間透着幾分漫不經心。
他目光在堂中衆人身上掃過,最終定在張仞雪身上。
隻見張仞雪滿身是傷,眉宇間卻還是透着幾分倔強與不屈。
紀德清微微一笑,那笑容裡帶着玩味和戲谑,他指着張仞雪,問道:“你覺得這個人做犯人,如何?”
此言一出,堂中瞬間陷入死寂,靜得連一根針落地都能聽見。
衆人皆是面露驚愕之色,目光紛紛投向張仞雪。如此随意地判定人罪,全然不把人命當回事,隻憑一時喜好便妄加判罰,這等行徑實在令人發指。
張仞雪再也忍耐不住,她原本得知鎮北王世子在場時,心中還滿是歡喜與期待。她的父親曾追随那位大将軍王南征北戰,父親的回信中不止一次提到鎮北王世子武功蓋世,無所不能,為人更是愛兵如子,恭簡賢德,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将領。
她本以為,若是鎮北王世子在此,不僅能還她們清白,或許還能救出她的父親。然而,她如今才看明白,這天下官員皆是一丘之貉,即便這來自盛京的皇子和世子,也與那些貪官污吏并無二緻。
她心中悲憤難平,忍不住破口大罵:“狗官,大梁就是被你們毀了的!”
紀德清聽聞此言,微微一怔,随即似是十分害怕般,急忙撩起衣袖遮住半張臉,往後退去幾步。他那衣袖寬大,輕輕一揚,飄飄然帶着幾分潇灑,但臉上的表情實在做作。
他口中輕呼:“哎呀呀……”
“雪姐姐,别。”魏嫣然見狀,急忙出聲制止。
她心中亦是困惑不已,搞不懂紀德清究竟在做什麼。但在這堂上,紀德清畢竟是皇子,是這邊城最大的人物,絕不能輕易得罪,至少不能明着冒犯。
紀雲樂站在一旁,面色鐵青,繃着臉,眉宇間滿是怒氣。他心中暗恨,卻又無可奈何。紀德清都這般說了,他還能說什麼?左不過隻能應承下來。
但他心中那股子怨氣卻始終難以平息,那傷口的疼痛似是随着他的怒火愈發強烈,疼得他渾身顫抖。
他心中暗暗發誓,既然紀德清這般敷衍,他便隻能自己尋找犯人。等找到那犯人,他定要将那人五馬分屍,方能消解他心頭之恨。
張仞雪滿面憤恨,咬牙切齒地喊道:“沒有,我沒有!我沒去過縣衙,也沒有打過人。”她的聲音中帶着顫抖,似是被這無端的冤屈壓得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