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之下的地上,皆是散落的血漿袋,空空如也的玻璃藥劑瓶兒,用過的注射器。
滿屋狼藉一片。
紀時澤斜倚于床榻之上,與先前那般面無表情大不相同。此刻,他眉頭緊蹙,似有千鈞重擔壓于其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滿面皆是痛苦之色。
靠近牆壁一側的腕上,紮着一根針,鮮紅的血漿正通過輸液管緩緩流入他的體内。靠近床邊一側的腳背上,被劃開了一道口子,鮮血如注,滴滴答答地落在地磚之上,發出細微的聲響。
那黑色的小蟲随着鮮血滴落,它們在血泊中瘋狂逃竄,似是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脅。
然而,一旦離開了那鮮血,不過數秒,小黑蟲們便失去了行動之力,癱軟在地,動彈不得。
魏嫣然在一旁忙碌不已,她不停地更換着那些空掉的血漿袋,同時向紀時澤的身體注入各種各樣的藥劑。
她的動作雖略顯生疏,但好在她曾做過志願者,無數次觀看過此類場景,按照404的指示,也算是有條不紊。
紀時澤隻覺自己似被一座巨大的山石壓住,動彈不得,周身一片漆黑,連一絲光亮也無。他的思緒混亂不堪,無法思考,亦無法動彈。
然而不知道過了多久,漸漸地,他似乎看到了一絲光明,那光亮雖微弱,卻在一點一點地驅散黑暗。他的身體也漸漸恢複了知覺,仿佛是從一場漫長的噩夢中驚醒。
他猛地彈坐起身來,那動作雖急切,卻也帶着一絲虛弱。
屋内彌漫着刺鼻的血腥氣,令人作嘔。地上積滿了濃厚的血迹,黏稠而暗紅。那黑蟲的屍體堆積如山,橫七豎八地躺在血泊之中,觸目驚心。
清晨的陽光透過半掩的窗棂,斜斜地灑進來,卻也被這血腥之氣染得晦暗不明。
紀時澤看着這一切,一陣反胃,很想吐。
忽得,他突然覺得有一股強烈的目光正注視着自己,忙轉頭看去,隻見魏嫣然站在一旁。
她眼眶深陷,烏黑一片,面容緊繃,嘴角微微下垂,那神情竟不似活人,倒像是從黃泉路上的遊蕩的鬼魂,帶着幾分陰森與冷峻。
紀時澤心中一震。
她們有多久未曾相見了?
算來不過一月,然而為何在他心中,卻似隔了百年之久。
他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觸碰她的臉頰。然而,就在這一刻,魏嫣然忽地像是耗盡了全身的力氣,緩緩閉上了雙眼,身子一軟,便向後倒去。
紀時澤大驚失色,急忙伸出手臂,将她穩穩地接住。
魏嫣然躺在他的懷中,雙目緊閉。
他伸出手指探了探呼吸。
溫熱的氣體噴在他的指尖。
他松了一口氣,原來是睡着了。
紀時澤低頭凝視着她,眼中滿是心疼與憐愛。他輕輕撫過她的發絲,随後将臉貼在她的臉上,感受着她的體溫。
這行為讓他内心甯靜,似乎忘記了一切煩惱。
正在此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着,門被猛地推開,一直守在門外的人闖了進來。
這是三日來他們第一次打開門扉,那濃重的血腥味兒撲面而來,逼得衆人連連倒退,面色驚恐。
紀時澤卻似未察覺一般,隻是溫柔地望着懷中的魏嫣然,道:“去準備些吃的,她醒了定會餓的。”
*
大梁國都——盛京。
夜幕低垂,夜色如墨染的綢緞般籠罩着這座繁華的城池。本該是燈火輝煌、車水馬龍的盛京,此刻卻出奇地寂靜。
街道上,行人稀少,門可羅雀,唯有巡邏的士兵踏着整齊的步伐,偶爾傳來幾聲打更人的梆子聲。
在這寂靜的夜色中,唯有長公主府尚有幾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