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有何意圖?
隔着桌,步笑安彎下腰正欲吹滅燭火一口氣還沒有吐完,聞得此言倒是不着急了。
她連忙收回氣息直起身子,伸手拿過燭台,好整以暇地舉到眼前細細看去。
透過光亮看清了他露在錦被外面的眉眼,“怎麼,王莫非害怕我圖謀不軌?”
步笑安似笑非笑,就這麼盯着看他慢悠悠地掀開被子一角,在金絲玉縷中的華美床榻上撐起身。
他的發絲有一搭無一搭地胡亂散落在肩側,白皙的肩膀半露了出來。臉上有一絲絲微紅,宴席過了這麼久醉意像是終于翻湧上來。
中衣的褶皺盡數映入眼簾,距離床榻三步之外的步笑安睫毛輕掀,略微斂了斂眸,目光遊離到别處。
一旁的琉璃花瓶甚是好看。
蔺甘棠的一雙眼睛深邃又清澈,緊盯在面前舉着燭台的黑色身影上。
那抹身影影影綽綽,在他眼裡即使隔着黑衣依舊看得出曼妙身姿。
忽地,他開了口,低聲道:“殿下剛回來便入了我這主屋,莫不是有事?”
火苗随着話音又升高了幾分。
倒是沒什麼正經事,隻是為了吹個蠟燭。
不過步笑安一想,若隻是如此,倒也大可不必。
她究竟是為什麼才鬼使神差地入了他這主屋——?
步笑安心頭一轉,擡起手輕咳了一聲,義正言辭地道:“這屋子明明交予了我,王怎的又回來搶占床榻。”
此時的她,像極了強搶民女的惡霸,不僅要搶了人,還要霸占人家的屋子。
蔺甘棠微微坐直了身子,“哦?”
言下之意很明顯:孤何時允的?
步笑安終是把蠟燭重新放回了桌子上,手覆在面罩上用力往下一拉,找個地方坐下就把一身黑衣袍掀開來随手放在一旁,“王這是忘了。”
聽着語氣上有些幽怨。
蔺甘棠歪着頭想了想,似是沒有想起來,“西廂房倒是已經差人整理了,殿下倒是可以去那邊休息。”
他同往常有些不同,白衣在身素雅得很,一副端方公子的做派,然脫口而出的話卻又把他拽回了昏君的殼子裡。
“隻不過殿下若是不介意的話,也可在此住下。”他笑了笑。
瞧瞧他又說出了什麼混賬話,這裡隻有一張如此華美的床榻,她若在此睡下,他又能睡到哪裡去。
步笑安眉頭輕輕一跳,“我若在此住下——王去哪裡。”
眼看着對話就往不正常的地方飄,她不合時宜地插了句破壞氛圍的話,“對了,明日午時,記得陪我走一趟。”
蔺甘棠歪在床頭,聞得此言手指尖挽着發絲瞧着她,嘴角依舊挂着那抹笑意,“甘棠自是謹遵殿下号令。”
他稍作一頓,淡淡詢問道:“殿下可還滿意?”
滿意,滿意什麼?
這話聽着,她倒是妥妥像是個以權壓人的人一樣,步笑安正過身子不問反答,“這話聽着,王,可有不滿?”
聞言蔺甘棠沉默片刻。
“殿下抛下孤一個人走了那麼久,自然是不滿的。”他稍稍擡起頭,話說的頗為認真,不像作假,“所以下一次,孤也要殿下等等孤。”
聞言,步笑安頓時覺得有些好笑,怎麼面前這個人突然如此孩子氣,莫非是真醉了。
晚上剛剛下過一場細雨,那淡淡的濕意逐漸從外面滲透進屋子裡,脫下一身黑衣的步笑安感到些許寒冷。
撩起床紗,她突然湊上前去。
蔺甘棠一個沒有預料到,微微往後仰,淡淡的金桂花的香氣萦繞在鼻腔,他鼻子有些發癢,“殿下作甚。”
“我看你醉否。”步笑安睫毛微微顫動。
他的瞳孔有些許收縮,除了頸部慢慢升起的紅暈,表情卻不見一絲動搖,“那殿下可得到了答案?”
步笑安半眯着眼睛,看着他像是一道可口的東坡肘子一般想要仔細研究透徹,她端詳了他片刻,道:“算是。”
“算是?”他重複了一遍。
這算是什麼答案。不過不重要,他早就說過他醉了。
“孤醉了。”他倚在床頭恹恹道。
蔺甘棠身子微微前傾,緊緊盯住步笑安的眸子,“所以殿下要是再在這裡待下去,孤保不齊會做一些混賬事兒。”
混賬事兒?
氣溫倏地冷了下來,步笑安冷笑一聲,聞言伸出一根手指點在他的額頭,揚言道:“王既知道自己醉了,就該好好睡覺。”
她是發什麼瘋,竟然有那麼個菩薩心腸過來幫他吹蠟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