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多年來一直表現得本本分分,低調行事,難道說就是這樣就會被當作沒有手腕的人?
為什麼都沖着前掌櫃的關系才把東西放到錢莊,他就不行?
他憑着自家的人脈好不容易才打點好上上下下,才能沒有讓那麼多的客人流失掉,隻是花了一點點錢莊的銀子疏通關系,怎會知道事情就像是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越滾越遠。最後八成的分店都無法正常兌換銀兩。
但是,不礙事,畢竟他是那個人的兒子,哪怕是他最不得寵的兒子,他也不會白白看着自己去死。
他張長霖,絕不會死在這裡。
張公子,也就是張長霖的心裡話,在場的所有人都聽不到。
在衆人的眼中,他隻是“張公子”,一個代号,代表着的是某個高官層級的低階管事人。
他有沒有能力,實際上并不是完全重要,隻要不做什麼出格的事情,一般都會好好的當一個吉祥物挂件。但是能像他這樣,面兒上看着讓人放心,但如此能作死的人也是不多。
該辦事的人跑腿辦事,可是又誰會甘心完完全全聽命于更高層次呢?隻得由互相捆綁的利益來将之拉扯在一起。
而這個管事人若是隻能帶來災難而不能帶來利益的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舍棄掉。
他張長霖隻能賭,在他那個父親眼裡,究竟是什麼更重要。
“且慢——”
開口的是站在蔺甘棠身邊的花旗。
花旗此人察言觀色是一把好手,蔺甘棠沖她遞了個眼神,便知道了他到底是想要她做什麼。
于是,她壓過了人潮中一波又一波的喧嚣聲,又高聲說了一遍:“且慢——!”
官兵必然是不會聽令與她,隻要縣令不發話,他們依舊是拿着武器往前走。
但是蔺甘棠不是。
花旗此時與身邊幾個人将人群中的視野讓出,留了一條道,剛剛好可以讓縣令大人看得清楚是如何情形。
縣令大人本是勝券在握,然而當下的手有些許的顫抖。
在他的視野的中央,站着一個面容英俊,五官深邃的男人。
這個人縣令大人很是熟悉,正是他的祖宗——蔺甘棠。
這并不重要,也不意外,因為他知道蔺甘棠進了錢莊内部。
真正讓他顫抖的是他旁邊的那個人,這一看就吓了一跳。
正是那個剛剛他認為已經溜走了的張公子,此刻是雙眼被蒙上,氣若遊絲地待在蔺甘棠的身邊。
好好的,這又是幹什麼呀!怎麼還落到了這位爺手裡!
縣令大人此時心中是七上八下。
這位一看就是在氣頭上,你說說欠誰的銀子不好,你非得欠到這位的頭上。
這不得讓你賠的是傾家蕩産都是輕的。
雖然是一個表面上的混世魔王,但面兒上也不能得罪不是,尊敬一定得尊敬。
蔺甘棠微微颔首看向被他拎在手裡的人。
擡起一隻腳,照着他的膝内就是一擊。而那張公子則忍着痛向前撲去,被蔺甘棠一拽散落的頭發,就咣當一聲跪在了地上。
蔺甘棠的身份終究還是個明面兒上的謎,此時也不好再吩咐别人去做事。
隻得自己受累将此人的眼罩摘下,拿下了塞在他口中的布條。
霎時間一見光,張公子猛然間閉上了眼睛,下意識地求救,“縣,縣令令大人救命!定要嚴查潛入我莊的匪徒!”
然而他并沒有聽見縣令大人的回話,他開始感到奇怪。
他在慢慢适應陽光後,環顧了四周,恍惚間他好像看見了一個他不該看見的人。
他像是确認一般再次睜開眼睛,他擡起頭看向身邊還在拽着他頭發的俊美男子。
“你,你,你!你!”
他的眼裡滿是震驚。
蔺甘棠俯視着他,嘴角一彎。
“你欠我銀子。”
張公子呆住了。
就在觥籌交錯之間,他不是還在說能幫他度過難關嗎?
怎麼這會兒就變成了他欠了他的銀子呢?
他有些許的不解。
不過眼下,好像自己的小命正正好掌握在這個人的手裡。
不是說,此人是個不學無術的昏君嗎?
他多多少少都過很多年的聖賢書,怎麼會栽在他手上?
不過他倒還是個聰明人,知道這個時候如何才能保他的小命。
張公子顫顫巍巍地沖着他行了大禮,高聲道:“錢我還,還,還,隻要是我錢莊有的,我都還,這些黃金白銀,都如數還給你們——”
縣令大人睜大眼睛大氣也不敢出。
他看着蔺甘棠低下身子,伸手擡起了張公子的下巴,他道:“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