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裡，方點坐在一邊，桌子上的材料卷子堆積成摞。她時不時推下眼鏡，齊肩短發略顯淩亂。

“老師。”沈簇走過去喚了聲。

方點放下手裡的鼠标擡頭“嗯，好孩子。開學第一天就趕逃課指标，比我備課都勤。”

“對不起老師。”沈簇勤懇認錯“……沒打架。”

方點擰開保溫杯喝了口冰可樂“嗯，那我應該誇你了，沒打架隻是逃個課，再接再厲？”

“我錯了老師。”

方點歎了口氣“沒想到是我喜提小……王主任的開學第一罵。”

“不過王主任刀子嘴豆腐心，剛從警察局回來，知道劉燃從裡面出來了，三令五申跟我說，讓你好好待在學校裡，别再出去瞎跑。”

劉燃，刀疤臉。

沈簇按着桌子邊角“嗯，謝謝老師。”

方點歎了口氣“沈簇，有些事情不是你一個孩子可以解決的。這件事情後續你需要告訴你的家長了。”

看着沈簇不為所動沒有反應，方點無奈隻能繼續道“遇到事情給老師打電話。”

“謝謝老師，學校不讓帶手機，我沒帶。”沈簇正經站着，眼睛卻四處飄散。

方點微翻了個白眼，又看着沈簇欲言又止的模樣“怎麼，你有話說？”

沈簇咬了咬牙，搖了搖頭“沒有老師。給你添麻煩了。”

方點那雙數學公式一樣冷淡權威的眼睛，深深看了沈簇一眼“嗯，沒有就回去吧。跟新同桌好好相處。”

“老師再見”沈簇走出辦公室，帶上門。

已經上課了，走廊上沒人。沈簇不打算回班級了。

他一陣陣煩躁，本想和方點說跟誰換個座位，實在不行他就換個班。可他又不明白自己做這些的意義，就為了遠離一個秦沨孑？

如果鹿佑回跟他說的都是真的，那不管他換到哪裡，秦沨孑都能再捐個樓跟上來。

事已至此，沈簇卻越想不明白。

走進Beta廁所，沈簇關上隔間門，往馬桶蓋上鋪了兩張紙坐上去，掏出兜裡的煙，動作間帶出了信封的一角，他就順着拿了出來。

煙霧順着修長的指節向上飄，沈簇左顴骨的那顆痣連着眼睛，審視着左手捏着的情書。

是琢磨這信封的樣式，還是琢磨送這封信的人，或許都有。

手機振動，沈簇把信封放在腿上，看起未讀信息。

置頂聯系人母親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前天的轉賬記錄上，沈簇下意識點了一下，寥寥無幾隻有轉賬的聊天記錄出現。

最近的一條是：

【母親：倒春寒記得添衣。小然來一中上高一，他性格不穩重，有什麼事你不要和他計較。】

【母親：轉賬1000000元】

沈簇沒有回也沒領。

退出聊天界面，下面好友申請處多了一個紅點。

沈簇點開。

【.請求添加您為好友】

【驗證信息：我在老地方等你。】

沈簇立刻就知道這條驗證信息是誰發的。他靠在馬桶水箱上，深吸一口煙，仰頭看着廁所天花闆，緩緩吐出煙氣。消瘦的下颌形成勾線，随着他的吞咽，喉結上下滾動。

門外傳來腳步聲，兩個男生站在小便池上廁所。一邊上，一邊嘴也不閑着。

“哎，剛升旗講話那個Alpha你記得嗎。”

“你說秦什麼孑啊，怎麼不記得，我們班除了我，其他ABO都瘋了。”

“啧，我看也就一般般。他要真有傳得那麼邪乎，來咱們學校幹什麼。還特意去了十一班，十一班，不奇妙嗎。”

“你是說……那個沈簇？”

“昂，還能有誰。當時也說他怎麼地，你看現在呢。誰不知道那成績啊名次啊又不是不能買。估計這秦沨孑也是個吊貨...”

砰！

一聲巨響打斷兩人的對話。

沈簇收回踹動廁所門的腳，看着上面顫抖的鞋印。

“哎！這！”男生提上褲子回身貌似還想砸門說些什麼，卻被旁邊的拽走了。

“哎！别多事，走了走了。”兩人手也沒洗。

沈簇将手機揣懷兜裡，拿起信封輕笑了聲，笑意卻不達眼底。随後将煙頭按在上面。起身離開廁所向外面走去。

牆根，沈簇一路隐蔽，來到這兒踩着磚頭，輕輕一躍就翻了出去。

腦後一涼，沈簇若有所感回過頭，卻什麼也沒看見。索性回過頭，往老樓走去。

老樓，顧名思義是桑城老城區荒廢的高樓。說是高樓其實也隻有六層，這一片兒都是，包括沈簇在另一邊找的房子也是。大概是因為超過六層就要安電梯。

這裡是生活、治安、管理，的無人區，自然成了不少不良少年的“戰鬥地”。

果不其然，沈簇剛剛邁進通往老樓的小巷，就看到等待已久的一行人。

黑夾克束腳褲，還有一豆豆鞋。其餘人都站着，隻有一個人坐在一把裂了皮的小沙發上，跷着二郎腿，正吞雲吐霧。這人長了雙三角眼，每每眯起就陰光陣陣，而他右眉骨到左臉頰，有一道醒目的橫亘整張臉的猙獰疤痕。

沈簇穿着校服踩着布鞋，格格不入地走進去，随意地靠在巷壁“剛出來就着急找我，想我了，劉燃。”

劉燃從沙發上起身向沈簇走來“這麼長時間不見，你的嘴還是又臭又賤。”

“找我幹什麼。”沈簇抱着雙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劉燃。

劉燃停在沈簇半步遠，将煙頭撚在沈簇耳邊的磚上“你不清楚麼，你我的賬一直沒算呢。”

“那你想怎麼，現在算。”沈簇右手從兜裡拿出一段刀片，末端用衛生紙和透明膠帶纏着。正是劃傷劉燃那一片。

“你看，我把你的好朋友也帶來了。”

迎面一陣拳風。

劉燃眉頭狠狠皺起，渾身怒火中燒。然而不管再如何，拳頭也無法再離沈簇近一分一毫。

沈簇左手握着劉燃的拳頭，用力一轉，劉燃痛呼着握着手腕退後了。

周圍的跟班們見狀想要上前，卻都被劉燃攔住了。

“你别得意。我回報你的時機不是現在。等着，到時候我會找你的。現在，就像你說的，我來看看你。”

沈簇不以為然，光亮襯得他不修打理的發絲像扯亂的鋼絲球，眉頭輕皺嘴角揚起不屑的弧度，頭不低眼低地睨着劉燃“随時奉陪，孬種。”

劉燃輕嗤一聲，攤開雙手自得地道“随時奉陪？我可沒時間陪你随時奉陪。”他指了指腳下“這地方我早待夠了，說來其實也多虧了你。”劉燃伸出大拇指做出瞄準的動作對着沈簇。

“怎麼，在裡面悟出什麼了。”沈簇看着劉燃略有興緻道，兩人像許久不見的老友搭話。

劉燃就着這樣的姿勢看沈簇“就算是悟吧。進去以後我每天每晚，吃飯睡覺拉屎放屁都在想你。我想，當時你一個人被二十幾号人圍住，怎麼就偏偏搶過刀片劃到我臉上。我什麼也沒幹，我隻是跟着他們站在那。我當然恨你。因為這一次，我的臉沒了，還被抹上了案底。”

沈簇聽了起身，走近劉燃兩步語氣稀松平常“所以，你找到理由了嗎？是我被逼無奈随機刺中了你，還是你運氣站位不佳？”

沒等劉燃說話，沈簇一把打掉劉燃舉着的大拇指“我來告訴你，都不是。在我從他們手上搶着掰下來那段刀片開始，我就想好了對付你。你知道為什麼麼？”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