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工作崗位那麼緊缺,我要是不提前跟那些家裡門路廣的朋友打好關系,等到有求于人的時候再去燒香拜佛,人家憑什麼幫我找工作啊?
反正,你就放心吧,要是學校不給我發畢業證,我就帶着朋友一塊兒去學校。
那些個臭老九,一個個的,自己的屁股都沒擦幹淨呢,憑什麼管我?有什麼資格教我?
對了,正好說到這兒,爸,你再給我拿點兒錢呗!
我那幾個朋友,有廠長的外甥,有科長的侄子,還有什麼主任的閨女,我跟人家出去玩,總不能兜裡連一分錢都掏不出來。
要是人家覺得我這人摳門兒,不願意帶我玩兒了,到時候還怎麼給我安排個重要的工作崗位啊?”
宋承志眉頭緊皺,别看他把楊翠華唬得團團轉,可實際上,他也就是個高小肄業的學曆。
當初,要不是紡織廠剛轉為國營,實在缺人得很,他也不可能輕輕松松地進了廠。
也正因為進廠之後,發現自己這學曆拿不出手,宋承志這才望子成龍,把希望都放在了孩子們身上。
他偏愛宋濤,除了因為宋濤是長子,也是因為宋濤争氣地考上了高中。
雖說沒考上中專吧,但在宋承志看來,這可不是因為學習不行,而是因為宋濤目标遠大、是奔着大學去的,隻是時運不濟,誰成想,高考突然就取消了呢?
言歸正傳,宋承志覺得,他家老大說得,也不是沒道理,這年頭兒,都是靠關系辦事兒的,沒有交情就去求人,誰認識你是誰啊?
至于說花錢,宋承志其實不怕花錢,關鍵就在于,這兩年工作崗位緊缺,有錢也買不着合适的工作啊!
“媳婦兒,你去給老大拿二十塊錢吧,算了,拿三十吧!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這回要是把事兒辦漂亮了,老大找着了工作,以後,輪到老四老五的時候,有交情在,咱們再找上人家,也就更方便了不是?”
宋承志狠了狠心,宋濤從楊翠華手裡抽走了那三十塊錢,頓時眉開眼笑:
“爸,你就放心吧,我絕對不會叫你失望的!”
那麼,就在宋家關心宋濤找工作進度的時候,梁萬在做什麼呢?
他當然是——在和韓菁約會啦!
雖然這年頭兒不流行“約會”這個詞兒,但在梁萬心裡,不管是去看電影、吃飯,還是去公園壓馬路,這不都是情侶約會才會做的事情嗎?
“同志,來四串糖葫蘆!三串包起來!”
從電影院出來,韓菁一眼就瞄到了那邊巷子口的人,動作快速地來買了糖葫蘆,一根塞到梁萬手裡。
“嘗嘗看,味道怎麼樣,那個賣糖葫蘆的人,我也是頭一回見。
之前經常在這一片兒賣糖葫蘆的,是個上了年紀的女同志。
我奶奶每回來看電影,都要買幾串兒回去,吃不完的,就擱在窗戶外面,反正天冷,糖也化不了。
這三串我帶回去,估計最後還是會全都歸了奶奶。”
梁萬一口咬下整顆山楂,外面那層糖殼嘎嘣兒脆,混合着山楂的酸,是恰到好處的味兒。
“不錯,舍得放糖,味兒挺正宗的。”
梁萬笑,他算是發現了,韓菁同志确實是頭一回談對象,又不知道作為女方、該怎麼樣對待将來要入贅的男方、才算是個好對象,這不,幹脆就看樣學樣了!
剛剛,看見有男同志給對象買糖葫蘆,就趕緊去買了回來。
昨天晚上吃紅燒帶魚,看見隔壁的隔壁桌兒,男同志用兩根筷子給對象挑魚刺,就也學着這樣做了。
前天晚上,看見公園裡男同志給對象捂手,她自己又舍不得把手從暖乎乎的兜裡掏出來,想了想,就把紅圍巾讓給他了。
不過,說句實在話,對于這樣真誠又稍顯笨拙的照顧,感到新鮮之餘,梁萬其實也蠻樂在其中的。
當然,這年頭兒,見過一面、覺得合适就見家長、領證結婚,這才是常态。
反倒是像他們倆這樣,頻頻約會、卻又沒提過半句和結婚有關的話,才是少數中的少數。
考慮到韓家是招贅,慎重些也是能理解的。
但梁萬覺得,有些事情,倒也不必非得等到對象開口、再矜持羞澀地答應下來。
于是,臨近紡織廠的時候,梁萬伸手,拽住了韓菁的袖子,回想着曾經看過的電視劇,他問:
“姐姐,今年,我可以去你家過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