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從白天昏迷到夜幕降臨,莊玉蘭醒來的時候還躺在草地上。
她有些慶幸這裡沒什麼人經過,不然看見躺着個人能被吓死。掙紮着起身,她轉頭看向慢慢恢複過來的應棠。
應棠頗為無奈地看着她:“我就說吧,我們必須找一個地方待着。”
莊玉蘭這次老實了很多,點點頭。
“我知道有個地方,前幾天我和朋友都是在那裡躲着的,你跟我走吧。”
應棠把莊玉蘭帶到了類似于郊區的一個度假村,但很多設施都還沒修繕完畢,一眼看去都是爛尾樓,一片荒涼。
有一條河流經這片區域,河邊長着茂密高聳的蘆葦,晚上看上去黑壓壓的一片。河岸旁是一個廢棄的别墅群。
應棠解釋道:“這裡本來是打算修一個度假村的,但是好像後面因為各種原因就廢棄了,現在這裡很少有人來。”
“很多鬼都知道這裡,已經算是一個女鬼宿舍了。”
莊玉蘭喔了一聲,開門和她一起進屋。剛一進去她就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
别墅裡的陳設齊全,雖然很多家具都被白布蓋着,但能依稀看出是法式裝修風格。通過圓拱形落地窗能看見院裡茂密的荒草,太久沒人打理,這些草長得快到人的腰間,在月光下搖曳着。
角落白色的紗窗被風吹得飄搖,像身穿白色長裙的少女,身姿輕盈。
會客廳中央的沙發上坐着一堆女鬼,什麼年齡段的都有,都穿着統一的白色長裙,她們此刻圍在一起聊天,聽起來有說有笑的。
太久沒和群體待在一起,這一幕讓莊玉蘭久違地感到一股煙火氣。
其中一個年輕高挑的女鬼略帶打量地看了她們一眼:“小棠回來了?喲,今天還帶了一個小鬼。”
衆人的目光放在莊玉蘭身上,安靜地等她做自我介紹。
莊玉蘭沒想到做鬼也沒逃過生前最害怕的自我介紹環節,站在原地有些腼腆地跟大家打了招呼。
但好在她們并不關心她叫什麼名字,什麼學曆,什麼工作。和人類見面就問吃了什麼一樣,她們這群鬼見面就問别人怎麼死的。
莊玉蘭斟酌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面色嚴肅地說:“見義勇為,不幸犧牲。”
周圍的人都惋惜地啊了一聲,不勝唏噓。
一旁的應棠面無表情地揭穿她:“被精神病推河裡了。”
莊玉蘭尬住,還好其他鬼沒嘲笑她,反而替她打抱不平。
大家圍在一起非常熱鬧,有人講自己死因的時候,其他人都認真傾聽,聽見悲慘的遭遇時,大家都會表示同情。
聽見那種氣憤的遭遇時大家也異口同聲地罵人。
偶爾有路過的男鬼誤入都有女鬼會提醒他:“帥哥,走錯門了,這裡是女生宿舍。男生的在隔壁那棟哈。”
聽了很久,莊玉蘭摸索到一旁的沙發上坐下。
她剛一坐上去就有鬼尖叫起來,這個聲音非常突兀,把她吓一跳。
“你怎麼能碰到沙發?”
聞言其餘鬼也紛紛看過來,看見莊玉蘭坐在沙發上的凹陷她們都吃驚地捂住嘴。
莊玉蘭為自己解釋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但我确實是死掉了。”
大家都驚奇地圍着她轉圈圈,這時角落裡傳來一個笑聲。
這個聲音帶着些空靈,似乎來自很遠處,并且剛才沒有出現過,所以有些突兀。衆人循聲看過去。
角落裡站着一個高挑修長的身影,長卷發披散,轉頭過來的時候莊玉蘭有些驚訝地睜大眼睛。
面前的人就算變成鬼也沒有掩住美豔迷人的容貌。月光下的皮膚像白瓷般的質感,有一雙略帶上挑的狐狸眼,沒有血色的嘴角帶着笑意。
應棠顯然是認識她,好奇地問:“顧玫姐姐,你今天也在,你知道為什麼她和我們不一樣嗎?”
這裡的鬼都知道,顧玫是從很遠的地方來這裡的,她生前是某知名企業的銷售部長,能說會道善于交際,一路上和認識的各種鬼都能相談甚歡。
大家都鬼是什麼沒有概念,獲取相關信息也隻能靠口口相傳,所以見多識廣的顧玫自然懂得最多。
顧玫沒回答,隻是朝莊玉蘭輕輕招手。莊玉蘭指了指自己,看她點頭之後才試探着走到她面前。
她俯身仔細看了莊玉蘭,離得太近,莊玉蘭有些緊張地微微往後,下意識屏住本不存在的呼吸。
顧玫看了良久才點點頭,頗有興緻地喔了一聲,随後轉身看向衆人。
“都快來看看,這種三無小鬼可算是百年難遇,見一個少一個。”
其他鬼一擁而上圍着莊玉蘭,像觀賞什麼新奇物件一樣看着她。
顧玫的手伸到莊玉蘭臉前,做出撫摸她發絲的動作,含笑開口:“我也是在路上的時候聽說的,之前也有過你這樣的小鬼,但非常非常少。你呢,既沒有死,又不算活人。”
“生死是不同的兩界。但鬼是一個過渡形态,嚴格地說是屬于死這一界,不能對生的一界造成任何影響。所以我們不能觸碰任何東西,不能被活人看到。”
“等能量耗盡,我們就不能再在這裡徘徊,也許是去其他地方,也許灰飛煙滅。”
輕輕指了一下莊玉蘭,顧玫調笑道:“但你隻能算一個臨時工女鬼,沒有正式編制的那種。”
聽見她這樣說莊玉蘭難過得都要化了,怎麼做鬼也沒轉正啊,這些年到底踩了多少井蓋能倒黴成這樣。
看見她失望的樣子,顧玫隔空拍拍她。
“不要這麼難過嘛小鬼,很有意思的,你就像是這個世界上的一個bug,隻要你想,你能徹底變成鬼的形态,不被人看見。至少在消逝前的這段時間,你比我們這種一般的鬼自由多了。”
周圍圍着的一圈都驚奇地喔了一聲,莊玉蘭也有些驚訝地挑眉。
說到這裡,顧玫面色嚴肅了一點,轉頭看她:“不過小鬼,你也不能仗着這點為非作歹,作惡多端的鬼是會被直接帶走的。”
剛才一直沒說話的應棠聽見這句話指了指眼神清澈的莊玉蘭:“作惡多端,她嗎?”
顧玫眨眨眼睛:“看起來确實毫無威脅。”
莊玉蘭替自己挽回顔面:“其實我是一個心狠手辣的女人來着。雖然我平時看起來很随和,但是如果有人觸碰我的逆鱗我會讓他知道什麼是真正的黑暗...”
這下連旁觀鬼也看不下去了,打斷她後默默發問:“這句話除女人之外的其他詞跟你有關系嗎?”
莊玉蘭頓了一會兒:“哎呀,跟你們說不清楚。”
等四周安靜下來之後,顧玫拍拍自己的腦袋:“對了,我把最重要的忘了。我還聽說之前有像你這樣的情況的鬼,最後活過來了。”
大家又是一陣驚呼,莊玉蘭也睜大眼睛。
“不過這種情況太罕見了,我也是道聽途說的,都不知道具體是什麼原因。”
大家都坐回原來的沙發處,雖然除了莊玉蘭其他的看起來都是懸空坐着的。
應棠認真地問莊玉蘭:“說不定可以從死因下手,你為什麼會和我們不一樣,有什麼頭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