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歡端來熱水,伺候陳華年潔了面順道暖了暖手。
明歡握住陳華年的手,心疼地開口:“表小姐,你手怎麼這麼涼了。”
“表小姐,你這三年經曆了什麼?”明歡道。
陳華年搖搖頭,抿唇笑着。
林逾靜推門入室時,趙知輕輕晃着懷裡的襁褓,小孩睜着一雙水汪汪的黑眼睛,視線随趙知發上的流蘇而動。
“你這孩子生得可愛,可是常籍的孩兒?”林逾靜緩緩走至陳華年面前,伸手輕輕撫着她的背脊,甚至能摸出嶙峋的骨。
“是。”
“你們已起了名嗎?”
“嗯,叫作阿谕。不過……我如今找不到常籍,他應當是不知曉的。”
林逾靜歎了口氣,暗想二人都是可憐人,語氣不自覺地放得輕柔:“華年,你如今作何打算?”
陳華年“哐當”一聲從凳子上滑跪下去,頭顱低着:“不瞞姨母說,我才從那些魔物手中逃脫,帶着阿谕無處可去,不得已才回了陳府。”
“我不曾想陳府竟是如此冷情,不認血親。母親也是走投無路了,我一開始就應該離母親遠些,免得她遭陳府的人蹉跎。我隻是怕她擔心我,又動了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以為陳府能接納我……”
林逾靜将人扶起,道:“那陳老爺子在朝中好說歹說算是個吏部侍郎,卻緊盯着女子貞潔不放。何況當初你已同常籍成親,這孩子來得名正言順,他們實在欺人太甚!”
“你們娘倆先在府上修養一陣,老爺回來我們再去陳府讨個公道。”
趙知将阿谕遞給林逾靜,林逾靜接了孩子細細看着,内心好似化成一汪春水,隻覺心底柔軟。
“小阿谕這是繼承了我們老林家的相貌,生得俊俏。”
陳華年面上笑笑,眼底一片深沉。
“阿知,你今日寫了課業麼?拿去讓你哥哥批一批,明歡去收拾一下東廂房,領江白與華年住過去。早春寒氣重,燒些銀絲炭吧。”
趙知取出今日寫的大字,向趙疏的雁回閣去了。
趙知在趙疏的熏陶下讀了許多書,隻是這字拿不出手,如今趙疏科舉結束,專找了時間監督趙知寫大字。
趙疏負手立于閣前,見趙知緊趕慢趕過來,道:“你居然來了。”
趙知疑惑地看着趙疏,将大字遞到趙疏眼前。
“我見你過了午時許久也不來,還以為今日你不來了,”趙疏一面翻着宣紙,一面道,“我同玄盡在對弈,你要來試試嗎?”
趙知點點頭,跟在趙疏身後。
趙疏的棋盤設在支摘窗前,如今支起摘窗,恰能窺見窗外一樹桃花,偶有雨絲落在棋盤上,也帶着淺淡的桃花香氣。
樓玄盡跪坐在右側,支起頭來,目光落在棋盤上的白棋上。屋内并未點燈,隻依靠窗外透進來的幾縷天光,才能勉強看清棋盤上的布局。
趙知看着樓玄盡同陰影混雜在一起的衣袍,暗自發誓以後再也不要制黑衣了。
“沒想到下雨下得天都黑了。”趙疏取了燭台,挑好燈芯,招呼趙知坐到樓玄盡對側。
“玄盡可有興趣同我妹妹對上兩局?”
樓玄盡點頭應下。
趙知執黑子,先手。她瞪着眼睛觀察了一陣棋盤上的殘局,挑選了一個中規中矩的位置。
樓玄盡落子很快,幾乎待趙知落完子,他便已想好落子位置。不出幾個回合,黑子大敗。
趙知将手中抓的黑子扔入楠木棋罐中,手上比劃道:“他的棋風殺氣騰騰,與他下棋不好玩。”
趙疏見狀笑道:“玄盡在戰場上所向披靡,養成了這樣的性子。人的棋風受經曆與性格影響,你自是覺得殺氣騰騰了。”
“而且,你從哪裡能再找出一個比你兄長還要溫柔的人陪你下棋,知足吧你。”
趙知撇嘴。
“往日你不是嫌我下得慢了等不及嗎,如今你與玄盡倒是可以速戰速決,大戰三百回合。”
樓玄盡收拾着棋子,手指撚住一顆黑棋,目光落在棋子被光映出的影子上,緩聲道:“對弈并非是棋子的厮殺,是心與心之間的博弈。”
“姑娘思維敏捷,與姑娘下棋倒很是舒服。”
趙知聞言揚起笑容,面上止不住的得意,輕輕“哼”了一聲。
“你就捧她吧,這姑娘尾巴能翹上天。”
趙知瞪一眼趙疏,忽想起陳華年的事來,手上動作飛快,将今日見聞細細告知趙疏。
趙疏雖從下人口中聽聞此事,卻沒有趙知所述這般詳細,他一面點頭,一面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