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疏輕哂一聲,面上擺出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樣,道:“玄盡回來了,聽說某人給他寫了很多信,不去問問為何不回?”
趙知身子一頓,悶氣:“不去。”
“不去就不去,我可去了。”趙疏朗聲笑道,又轉頭湊到趙知面前,“你真不去?”
趙知頭一甩,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趙疏心底直誇逗妹妹是真有趣。
見趙疏離去,趙知躊躇片刻,安慰自己:自己才是占理的一方,有什麼好怕的。趾高氣揚地踏着輕快的步子往會客廳去了。
走到門口趙知便露了怯,心似不安分的青蛙怦怦直跳,她忐忑地靠在門上。
路過的明歡一驚:“姑——”忙被趙知捂住嘴,噓了一聲。
“姑娘,你呆在門口幹嘛,不進去坐坐嗎?”明歡刻意壓低聲音,眼神止不住往屋内瞟去。
“噓——”趙知背靠門框,耳畔響起屋内趙疏的聲音:“玄盡如今回來多久?”
另一個聲音道:“最多半月。”
“邊境戰勢竟如此緊張?”
“我們這一年來并未大規模交鋒,隻是局部地區偶有摩擦,雙方都沒有十足的把握拿下對方。更何況周邊中小國都對大燕虎視眈眈,北境不會輕易開戰。”
“隻是……”樓玄盡的聲音漸弱下去。
趙疏道:“如今京中外戚專權的傳言甚是流行,想必宮中已經亂成一鍋粥了。”
“我便是憂心于此。有斥候拼死彙報,說北境與一神秘力量合謀,大戰迫在眉睫。”
“對了,我倒是要替我那面皮薄的妹妹好好問一問,你為何不回她的信?”
“我不曾收到過趙姑娘的信。”
趙知的心仿佛放在罐子裡,一半用甜甜的糖水泡得滿滿脹脹的,一半用鹹鹹的鹽水漬得抽痛。
“原來你不是故意不回。倘若你收到了,你可會回信?”
“出于禮節,必然要回的。”
趙知不再聽下去,拉着明歡離開了。
趙知左手拉着明歡的衣袖,氣鼓鼓地走在抄手遊廊上。
“姑娘,你怎麼了?”明歡亦步亦趨地跟着,拉住姑娘的胳膊,“姑娘若是生氣,說開就好。”
趙知搖頭,她今日聽得很明白了,也氣不到别人頭上去。看方才趙疏的架勢,分明是故意提高音量要問給她聽的。如今最重要的問題,是弄清楚她寄的信都到哪去了,為何寄不到樓玄盡手中。
想開些,趙知長歎一口氣,鑽進書房寫大字去了。
明歡抱起在腳邊蹭蹭的阿黃。阿黃如今長得圓潤,皮毛油亮,一身白毛褪去,覆上一層棕黃色,民間稱之為“金鑲玉”。
“阿黃啊阿黃,你姐姐忙得很,我帶你去抓蝴蝶玩。”
臘月歲寒,日頭卻好,明歡躺在院中曬太陽,偶爾揭開面上的絲帕一角,偷偷瞅一眼活蹦亂跳的阿黃。
阿黃喜歡狸奴,每日都要見上一見。今日來院中玩耍的,是趙府的鄰裡家的臨清獅子貓。
明歡撚起絲帕一角看了一眼那隻白毛鴛鴦眼的小狸奴,躺在椅上睡去了。
趙知來時正是這番場景。
樓玄盡也恰在此時遇上趙知。
他低垂眉眼,面龐在日光中模糊不清。
趙知面上覆上一層薄紅,歲末的寒風一吹,她腦子又清明了幾分。
“方才趙兄說,你養了隻小狗,我便順道來看看。”樓玄盡溫潤的聲音響起,那幾分年關帶來的寒氣一一散去。
趙知側身,樓玄盡的目光越過她的衣角,定格在那隻小心翼翼試探狸奴的小傻狗身上。
小傻狗站在灰褐色的石榴樹下,樹影投在它身上,也投在那隻臨清獅子貓身上。
獅子貓渾身雪白,卧在石闆上,懶洋洋地享受着太陽,對小土狗的試探愛搭不理。
趙知也扭頭去看,耳朵卻清晰地捕捉到樓玄盡的聲音。
他道:“阿知姑娘,許久未見,你倒是怕生了許多。”
她的臉被太陽曬得熱熱的,擡手摸了摸。
她手上慢吞吞的比劃了一個詞:“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甚是想念。
她突然膽怯了。
她唾棄自己這般輕浮,對一個僅有幾面之緣的男子生出這般濃重的旖旎心思。
糾結片刻,她回頭向樓玄盡行禮告辭,落荒而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