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帶上避水珠,穿過形态各異的殘劍,向劍冢深處走去。
海底白沙随着衆人的腳步揚起,細碎的沙礫飛了漫天。
秋露白随手攏過一撮海底白沙,放在掌心查看。慘白的顔色,和岸上沙灘的相同,極少有沙礫會是這樣。
察覺到她細微的動作,前方領路的江乘雪回過頭來:“師尊,怎麼了?”
“阿雪,你問問斷影,這些沙子有沒有什麼特殊之處?”她直覺腳下沙礫有些不對勁。
聞言,江乘雪神識跟丹田内蘊養的斷影溝通一番,道:“斷影說,它在大戰中失去了部分記憶,現下也不清楚,隻知道自它醒來時這沙子就是這樣了。”
某劍那時言之鑿鑿“要多少有多少”的信息去哪裡了?
好吧,她算是知道這破劍是什麼德性了。
“沒事,事已至此,繼續走吧。”秋露白甩了甩手,繼續前進。
少時,江乘雪在一個平平無奇的沙地處停下腳步。沙地平整,散着幾柄斷劍,與周圍并無不同。
“到了,斷影說那東西就埋在下面。”
若是幕後之人在劍冢布陣,那這個地方便是陣眼所在。
破壞陣法,至少能阻止永嘉鎮靈力再繼續紊亂下去,也算是給死去的鎮民們一個交代。
而順着炙心煉魂爐查下去,說不定能挖出布局之人的身份。
秋露白正沉思着,一旁雲歸鶴卻先動了。
她抽出腰側的黑金彎刀,摩拳擦掌間便有一簇火焰自她掌心騰起:“還等什麼,我們這就把那什麼破爐子挖出來。”
說罷,她自顧自動手,将自己那把锃亮寶刀豎插于地上,引動靈力火焰包裹其上,然後向下按壓刀柄……開始刨土。
她以刀為鏟,雙手如飛,身旁很快便壘起了一堆沙丘,配合這般原始的方式,顯得賣力非常,連秋露白都不忍道破。
都修仙了,其實沒什麼是一個靈力爆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兩個。
師徒二人站在一旁,靜靜看着雲歸鶴表演。
感覺完全沒有他們插手的空間。
好在雲歸鶴實打實的金丹修為擺着,沒花太多時間,刀身就撞上一個堅硬的物什,發出噔的輕響。
她見狀停下,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并不存在的汗,看着一旁幹站着的二人:“不是,怎麼到最後就我一個人在幹活啊?”
江乘雪實在忍不住:“那個,雲小姐,其實可以直接用靈力炸開的,我們看你幹得太投入了,實在不忍心說。”
雲歸鶴表情一僵,幹笑一聲:“啊哈哈,不說這些有的沒的了,還是快來看看這個爐子吧。”
沙地凹坑中,炙心煉魂爐露出一角。雲歸鶴隻想快速揭過此事,看也沒看就将爐子挖出,放到三人面前。
爐體如秋露白猜測,整體雕紋,上部方形,中間連着一條細窄的通氣口,下部是橢圓膨大的爐腔,整個立起來僅半人高。
魔寶被放在沙地後,仍有極細的魔氣絲連通沙地下的陣法。因為長時間為陣法提供能源,爐體本身已經脆弱不堪。
秋露白将掌心虛虛覆于爐頂,調動神識尋找線索。
隻有另一股淡淡魔氣萦繞在爐體上,跟爐體本身的魔氣并非同源。
她又清理了周圍沙礫,爐體連接的小型陣法在衆人面前露出全貌。
陣法占地不大,符文繁雜,邊緣亮着微微白光,在秋露白見過的古籍中沒有能匹配得上的。
若不是親眼所見,她不會相信有人能僅憑這樣一個小型陣法,就将遠在他方的永嘉鎮攪得天翻地覆。
片刻,秋露白搖了搖頭,總結道:“此人做事掃尾幹淨,留下的氣息隻能證明他是魔修,查不出更多身份上的特征。”
“不過能單獨布下如此大陣,且陣法種類并不常見,那人的陣法造詣頗高。”
雲歸鶴默默補充:“而且能狠心用掉魔寶,不是有錢就是有背景。”
秋露白最後看了眼炙心煉魂爐,斷然道:“此物留不得,我會将它毀去。不過為免出現變數,我會先毀去陣法,再将爐子帶出。”
她抽出潮音劍,正對陣法斬出一劍。數道劍氣帶着勢不可當的威壓,破開水流阻擋,截斷魔氣連接,将地上陣法符文攪得面目全非。
小陣法忽明忽暗,邊緣閃了閃光,但因為沒了供能之物,很快也熄滅了。
四周陷入沉寂,灰黑暗淡的陣法紋路靜靜躺在白沙礫上,再無先前張揚氣焰。
“結束了?”一旁江乘雪出聲道。
話音剛落,方才生機盡失的陣法重新活泛起來,支離破碎的符文齊齊向海面上射出黑光,猶如在嘲笑面前人類的不自量力。
黑光如同浮遊生物被斬斷的觸手,在刺激下脫離原位,鋪天蓋地左右蠕動着,條條縷縷散落在地,遮蔽了整個劍冢。
近處,那些黑光緊緊寄生在殘劍上,伸出口器樣的觸角,一聳一聳向無辜的劍體輸送魔氣。甫一接觸,那些殘劍就開始自相殘殺地揮動,金鐵相撞當啷作響,劍身碎屑飛落滿地。而那些幸存下來的劍,瘋狂掙動着、哀鳴着、被控制着向上飛起。
“這是、劍冢暴動?”雲歸鶴雙目瞪大,失聲叫道。
“這是,姐姐送你們的見面禮~”面前的炙心煉魂爐中傳出一道刻意遮掩過的聲音,依稀能聽出女子的輕笑。
後招!
“走!”秋露白一手撈起呆愣在地的雲歸鶴,一手拽着江乘雪的手腕,飛速向後退去。
“轟——”方才三人站立處炸開一聲巨響,本就脆弱不堪的爐體瞬間炸成無數碎片。
秋露白側身躲過一片飛來的青銅碎塊,沖雲歸鶴喊道:“去你的船那裡,盡快離開這!”
黑光将殘劍聚在一起,榨出所有力量。劍氣餘波成片散開,無形的氣流卷起海水,直直追在他們身後。
三人腳下不停,幾個呼吸間,“百萬靈”已近在眼前。
雲歸鶴最先拉開艙門,十指殘影翻飛,快速操作起來。
秋露白二人緊随其後,艙門“砰”的關上。再次進入熟悉的空間内,她舒了一口氣,卻突然看見前方那人轉過頭來,臉上滿是絕望。
“那、那個,它動不了了。”雲歸鶴心虛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前面那個奇怪的陣法爆發導緻的。”
秋露白快速瞥了眼艙外。
劍冢中心,無數劍體殘力向同一個地方彙去。而那裡,一個恐怖的東西逐漸成型。
先是海底白沙失控上浮,再是所有海水偏離軌迹,那東西一點一點蠶食着劍刃靈力,攜着數量恐怖的劍刃殘骸,向他們的方向席卷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