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屋内,秋露白屏蔽了外界一切聲音,兀自打坐吐息,将全部心神都聚焦于體内經絡中,靜心感受靈氣流轉。
少時,她徹底進入了冥想狀态,識海内一片清明,不存任何雜質。她的神魂徹底從身體中出離,居高臨下地俯視着自己的肉身。
此刻,丹田内那個縮小版的自己周身環繞着一層淡淡的水藍流光,靈力自如運轉着,将嬰孩身上的大大小小的髒污洗淨。
這一變化也蔓延至她現世中的身體上,随着時間的推移,她的肌膚愈發溫潤清透,直至最後渾身都泛着玉石般的光澤。
這是元嬰期特有的肉身強化,據說元嬰大圓滿的修士肉身強度可敵上品防禦法器,再鋒利的利劍砍上去都隻能留下一道淡白的劃痕。倘若到了化神境界,修士更是僅憑肉身就能做到刀槍不入。
秋露白繼續催動靈力流過四肢百骸,不斷吸收外界靈力反哺自身。經脈内,一簇簇靈力彙聚成束,在狹小的通道内橫沖直撞。
經脈内容納了過多的靈力,不受控地鼓脹凸起,像是被狂風撕扯後搖搖欲墜的蛛網。秋露白渾身密密麻麻泛着癢,她悶哼一聲,反而加快了吸收靈力的速度。
吸收靈力的過程便是在塑造經脈,每一次境界的提高都伴随着經脈的拓展,丹田與經脈擴充後方能容納更多的靈力,從而支撐高階術法的使用。
唯有撐過這一難耐的過程,才能獲得脫胎換骨的轉變。不求于外物,唯專注己身,這樣一步一個腳印得來的東西才是自己的,誰也奪不走,她始終這樣認為。
寄春院内,靈氣流不知疲倦地向主屋湧去,在屋頂上彙聚成雲,環繞膨脹,最終達到一個堪稱恐怖的規模。
主屋中仿佛有一張的巨口,永不饕足地吞食着巨量的靈力。好在玉清門建于靈脈之上,栖霞峰更是位置極佳,不愁靈力供應不足。
江乘雪看着主屋風起雲湧之景,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轉頭進了自己屋内修行。他仍有許多疑惑未解,但目前能做的也隻有提升實力一條路。
寄春院内外皆寂寥無聲,葉落可聞。
屋内,秋露白眉頭緊鎖,此時已到了突破的關鍵之機,她控制着一小股靈力不斷沖擊着經脈關竅,以穿針引線的耐心一點點尋找突破口。
不知過了多久,靈力似乎撞破了一道隐形的隔膜,霎時,大量靈力如洩洪般在經脈内奔湧起來。
阻隔已破,丹田經脈徹底被拓寬,秋露白感覺渾身一輕,如同置身雲端般飄飄欲仙。
元嬰中期,達成。
不用她主動吸收,便有源源不斷的靈力向她湧來,柔和地撫過每一寸筋脈,或又編織成網,自主修複起那些受損之處。
她的境界以勢不可擋之勢爬高,靈力充盈着她周身每一個毛孔,仿佛永不停止。
秋露白不禁挑了挑眉,一般人晉級後不久靈力便會充滿全身,而後自然停下。但到她這裡,靈力卻不知為何,怎麼也看不出停下的趨勢。
她嘗試壓制靈力吸收的速度,防止靈力流速過快而撐裂經脈、得不償失。
壓制起效,靈力流速度減緩,一點一點地流過每個角落,秋露白感覺渾身暖洋洋的,乘着這股高漲的勢頭修行起來。
就在她徹底沉入修行的忘我境界時,她的神識突然越過萬千世界,隔空對上了一雙清亮眼眸。眼睛的主人端坐高天之上,水洗般的眸中沒有任何情緒,卻透着一種渾然天成的悲憫。
恍惚間,她聽到那人的低語:“嗯?熙甯大陸麼?倒是個特别的後輩。”
再然後,視線交錯而過,時空流轉倒退。秋露白睜開眼睛,入目是熟悉的家具陳設,她仍在寄春院屋中。
時光飛逝,十年一轉而過。
不管是江乘雪還是沈畫岚都沒見到晉級後的秋露白,十年内,她的屋門從未開過。
這日,已經升至金丹境界的江乘雪照例經過主屋門口,順勢瞥了眼緊閉的屋門。
今日師尊仍未出關。
江乘雪斂了失落的神色,心中卻升起一股竊喜。
今天便是玉清門十五年一度開山收徒的日子,師尊若仍在閉關,自然無法參與收徒,他就還是霜寒仙君座下唯一的親傳徒兒。
隻是,好久都沒見到她了。
江乘雪一手撫上心口,半喜半憂地出了門。
一出門,他就發現院内有個鬼鬼祟祟的身影——他那好師叔沈畫岚。
此人賊心不死,十年前被他拒絕一次後仍時不時就來寄春院串門,像個牛皮糖似的趕也趕不走。今日是他主持的收徒大會,他要是不來師尊這碰運氣才怪。
江乘雪快步走向沈畫岚,準備綿裡藏針地刺他兩下。
他從善如流地開口:“沈師叔,這屆收徒大會隻怕要辛苦您一人了。我師尊她仍在閉關……”
話說一半,他卻見對面那人安靜如雞,既沒有面露不爽,也沒有反唇相譏,而是雙眸瞪大地望着他身後。
江乘雪順着他的視線回望,隻見方才緊閉的屋門驟然大開,從中款款走出一人,春日暖陽柔柔地灑在那人身上,為她鑲上一圈金邊。
“阿雪,師兄,好久不見。”
他鼻尖飄來一陣白梅香,一眨眼,那人已停在面前,鳳眸彎彎,仿若萬千星子灑落其中。
秋露白終于結束了長達十年的閉關,此時修為一舉突破了中階的瓶頸,穩穩停在元嬰高階。元嬰期一次晉級連升兩階,放眼整個熙甯大陸也沒有幾人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