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橋流水上,五進四合院赫然。燕探青剛完成一次煉魂儀式,看着窗外玩泥巴的燕成,燕功陷入了往事。
那時他還是個勤勤懇懇的赤腳大夫,醫者仁心,救人無數。大家都愛戴他,吹捧他是華佗轉世。
生死有命,他沒辦法拯救每一個患者,看着患者身體變得冰冷,最後死亡,他還要充當判官去宣告死亡事實,這對他來說殘忍又悲傷。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是古難全。可燕澤并不釋然兒子的死亡,認為燕探青是因為宅基地的事情與他交惡,故意殺了他的兒子。
燕探青愧疚地回避,在他看來是殺人的心虛。
懷疑像是從天而降的種子,落了根,肆意生長。任何人對燕探青的誇耀都是令種子興奮的肥料。終于種子開出了葳蕤的花,那花裡藏着刀。
燕澤再也捱不住焚燒的恨意,殺了燕探青的女兒,葬在他兒子的墳旁,喜結陰親。
妻子受不了女兒的失蹤精神恍惚,意外掉進河裡淹死。
接二連三的意外,像是接踵而至的子彈,射進他的頭顱,宣判他靈魂的死亡。
家人是他的希望,他不是必須要當醫生,隻是希望讓體弱多病的妻子健康,後來他希望他們一家人都身體健康,再後來是希望所有的家人都能身體健康。
一年又一年,為了救人他去野獸橫行的山谷裡采藥,為了救人他錯過了孩子的成長。如今看來,都是枉費,因為一個莫須有的罪名,他就要失去家人。
仔細想來自己的意義是什麼,是要讓自己的家人健康啊,幹嘛本末倒置,去關心旁人。
燕探青終是突破底線,學習師傅留下古書裡的下半本邪術。
後來根據邪術,他找到了女兒的屍體,那天原本斑白的頭發一夜之間全白了。一頭白發安在他陰鸷的頭顱上像是白雪飄拂,他的全部,隻有頭發是純潔的。
他好想殺掉燕澤為女兒和妻子報仇,可他畢竟是個大夫,他下不去手。
于是,他離開了村子,帶着女兒和妻子的屍體,忘記他曾是個大夫。
早年師傅留給他的古書,上部是醫術,下部是邪術。
她說醫術救人,邪術殺人,未來若有一天你想用邪術救人,要想好,那會萬劫不複。
燕探青那時不懂,現在想來,師傅或許也經曆過那樣的掙紮:心四分五裂碎了一地,沒有人能感同身受,可以挽救摯愛的機會和都是後話的後果。
他燕探青要走一條冒天下之大不韪的道路,去複活他的親人,萬劫不複?無所謂!
再後來,他認識了酷愛食人肉的霧楠。霧楠幫他殺人,他則取出血和内髒進行煉魂,再将骨頭擺成人形安置在棺材,扔進後院的水洞裡。
水洞無言,棺材順着地下水流動着,深埋地底。
青灰色的水滋養詭谲的蘑菇,層層疊疊間大小不一的蘑菇吐露孢子,再次寄生在棺材上,從外到内,從内到外,生生世世在屍體裡挖掘養分,茁壯成長。
他還陸續撿了兩個棄嬰,起名為燕成,燕功。燕成大燕功三歲,他是他們的大哥。
正在玩泥巴的燕成(崔芷)用拼音寫着:“什麼時候跑啊?這老頭是瘋子。他煉魂最新鮮的就是咱倆了,多好的童男童女,咱倆遲早要完。”
好在洛祁茗之前閑來無事學了大夏的拼音,要不真的沒辦法加密通訊。
兩人對視一眼,知道燕探青正在看着他們沉思,像是獵人看向獵物,假裝潛伏,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射出緻命一槍,讓塵土歸位平靜。
或許,他們也會成為蘑菇的載體,放飛孢子。
“跑不了吧,這兩人天天盯着咱。真跑得了麼,不會殺得更幹脆。”燕功(洛祁茗)把泥巴抹在臉上,扮着鬼臉,一副天真無邪,“天天都要扮傻給燕探青看,蓋了帽了。”
“他不死,我們逃不了。他那樣的人沒有家人嗎?良心何在?”燕成一不做二不休,決定把燕探青送進監獄,最好處以死刑,“我在試着和警察接觸,他們在計劃了。”
“哎,就算他可憐也不必要拉着全世界一起可憐。我也是一員,你的計劃要帶上我。”燕功說,“還是要謹慎一點,或許他知道,我感覺他最近放松了對我們的監視,以前出門他會讓窗花人跟着,最近沒有了,我感覺是陷阱。”
“那我們就先不行動了,等警察的消息吧。”燕成回答。
他們再次用手把拼音糊作一團,繼續堆房子。五進四合院,外面是小橋流水潺潺,一比一複刻他們的家。
……
燕功十六歲生辰一過,霧楠就禁不住欲望,他半帶威脅地對燕探青說:“你這複活路上的難處我幫你扛了大半,這燕功就送給我開開包吧,他都出落成大小夥了,總不能便宜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