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山賀落在隊伍最後,聽陳女士講那過去的故事。
“這件事我從來沒有對第二個人說起過。”
陳女士攏緊身上的披肩,目光虛無,陷入回憶裡。
“你說的沒錯,我确實見過大夫人。”
陳女士是一家著名腫瘤醫院的護士,主要服務高消費群體。
癌症,有錢,這兩個詞加在一起,不用想也知道有多少愛恨情仇。
在遇到張家人之前,陳女士兢兢業業,從一開始見了蓋上白布的病人就哭,到後面已經哭不出來了。
然而張家一群人,還是給她留下了不一樣的印象。
首先,這是她所見過的夫妻感情最好的一對,相伴數十年的發妻得了不治之症,隻剩最後幾個月可以活。
丈夫卻沒有放棄更沒有抛棄,馬上為妻子找來最好的治療團隊,最難得可貴的是,他竟然每天都來陪伴。張老闆管理着一個上千人的團隊,極其忙碌,然而他每天都會抽時間過來陪伴,給不久于世的妻子最後的安慰。
在醫院看多了紛争,真情難得可見,被這樣可貴的情感打動,陳女士不由自主地對這家人投入了更多的關注力,上心許多。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陳女士的錯覺,她總感覺張老闆有些奇怪。
比如說自己在病房的時候,張老闆起身告别,總是要拍拍她的肩膀,或者緊緊握着她的手臂道謝。
初出茅廬的陳女士有些不适,然而當她看着張老闆那雙和藹可親的眼睛時候,總會懷疑是自己看錯了。
陳女士每天都在懷疑自己,但是無人可傾訴,越發沉默下去,郁郁寡言。
直到那個星期,她去為大夫人輸液,突然聽見那位女士開口:“以後,就拜托你照顧我家老頭子了。”
“不,我不是,我沒有!”
她第一反應就是極速否認,恍然無措,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躺在病床上的女人淺笑一聲:“你會的。”
“照顧好他就行了,三個孩子已經長大成人,他們會自己照顧自己的。”
女人閉上眼睛:“你走吧,我隻給你一句忠告,不要忤逆他。”
陳女士渾渾噩噩地走了,也不明白她話裡的語氣為什麼這麼肯定,接下來的日子如同行屍走肉,她有意無意地跟同伴調班遠離這間病房,醫院裡有那麼多需要照顧的病人,好幾天不見張家人也說的過去。
好在這種渾渾噩噩的日子她沒有過很久,這種癌症發作迅速,大夫人很快解脫得以往生。
張家人搬出醫院,陳女士松了一大口氣。
三個月之後,張老闆因思念成疾回來了。
再過了三個月,她辭去醫院的工作,跟張老闆舉行了婚禮,嫁入張家。
故事講完,陳女士撇開眼不去看神山賀,“怎麼,你聽完了,有什麼想法?”
她幾乎是自毀性地想要從神山賀這裡聽到評價,害怕聽到差評,但是又自虐地豎起耳朵。
“啊,我沒什麼想法啊。”神山賀撓撓腦袋:“也不是每一件事都必須發表感想,說出一二三四來的嘛。”
神山賀:“不過我确實有一個想問,那三個兒子,就沒有對這件事情發表意見嗎?”
親生母親剛去世幾個月,就有新人進門了,做兒子的不可能沒半點表示吧?就算不念舊情,那也跟利益有直接關聯,畢竟有了後媽就有後爸,不會有人眼睜睜看着原屬于自己的雄厚家産一點點消失而什麼都不做的。
“沒有。”陳女士嗤笑,“我是在他們母親去世之後才有接觸的,符合道德倫理,他們有什麼好氣憤的。再說了,張先生找過他們詳細談過,三個人對此有一定心理準備,并沒有過多反對。”根本原因是知道反對也沒用吧。
“唔。”竟然是一個難得的相處和諧的重組家庭,這就更加奇怪了,既然家裡所有人都相親相愛,怎麼出這麼多事兒了?
祭祖儀式,本來就跟陳女士無甚關聯,神山賀隻是過來了解一下家庭狀況的。
臨上車前,陳女士好像想到了什麼:“要不怎麼說一口大米吃出千百種人呢。這三個人雖然明面上都沒有表現出反對,但是實際行動可不同。阿康對我挺有禮貌的,就是浮于表面。至于剩下兩個嘛,說的好聽是豁達樂觀,不好聽就是沒心沒肺。”
神山賀回車上之後馬上把這些消息跟小夥伴們分享。
方方開始做思維導圖:“張家的主要成員一共有六個,張老闆小夫人,大兒子夫婦,還有兩個沒成家的兒子。”
碧雲:“你忘了?現在要加上一個人!”
“诶,可是她不是已經……”
神山賀:“沒錯,是要把她加上去。”
方方:“她都去世了怎麼會……”
神山賀提醒道:“你們忘記我們現在的身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