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夜未眠的冷希鶴放下手中的毛筆,從寫得密密麻麻的書中擡起頭,對上了一雙亮晶晶的眼睛。
瑩潤的、火焰一樣明亮的、寫着我有好多小心思的兔子眼。
“你醒了?”
“嗯呐。”江照遠蹲坐在籠子前,抓着欄杆向他招手。
像乞食的幼犬,連那軟軟的耳朵都像。
冷希鶴起身,撫平衣裳的褶皺,昨晚江照遠睡着了,動靜不減,一會肚子咕噜咕噜地縮成一團,一會又踢被子,把薄薄的肚皮露在外面,最後被冷得蛄蛹着縮回去埋進被子裡,抱着被子睡得香甜,背上卻又漏了一截腰肢。
顧頭不顧腚的蠢兔子,仙尊冷眼旁觀,手指一勾,無形引物,毯子悄無聲息往下移了三寸。
這家夥睡覺的時候把耳朵收起來,一睡醒又放出來,在半空中轉來轉去,不知有何用意,冷希鶴盯了一會,目光下移,江照遠睡得好,氣色也好,雖然臉還是有點白,但完全看不出他所說的“會害怕”模樣。
手邊的食水并沒有動過,而江照遠滿眼期待的模樣,冷希鶴想了想,從儲物戒裡掏出一株新嫩多汁的仙草,放到了江照遠手中。
“吃吧……早餐。”他在江照遠疑惑的眼神中補充道。
江照遠:?
他的沉默震耳欲聾。
他又不是真的兔子!他叫人過來是要談正事的!!
江照遠憤怒的把草攥出汁水……他吸了吸鼻子,什麼味道這麼香?
紅眼睛兔子魔瞪大眼,不信邪地又嗅了嗅,順着香味聚焦到手中的草葉中,掙紮了一秒,果斷塞進嘴裡嚼嚼嚼,還不忘放狠話:“這是給你面子,不準笑——我平時不吃草的!”
天啊,靈氣這麼濃郁的草第一次見,脆嫩多汁,吃起來怪有滋味的,當早餐簡直是仙品,當然他絕對不是兔子,也絕對沒有愛吃草,隻是聞起來太香了勉強給冷希鶴一個面子而已。
“嗯,知道。”冷希鶴又往江照遠手裡塞了個瓶子。
“這是什麼?”江照遠含糊問道。
“我的血。”
“?!”江照遠囫囵把仙草咽下去了,瞪大眼看着冷希鶴,神情緊張。
“我的血,能療傷。”冷希鶴重申一次,不知從哪掏出了一把扇子,隔空點在江照遠臉上、肩上、腰上、腿上,“待會有事要你做。”
江照遠滿臉狐疑,鼻子湊近聞聞,很香,但是沒吃,而是塞進了懷裡。
“再不吃血就會凝固失效。”冷希鶴淡淡道。
江照遠拉開衣服掏出瓶子灌進嘴裡一氣呵成,冷希鶴看着他,江照遠咂了一下嘴:“不是這樣喝的嗎?”
“沒有其他感覺嗎?”冷希鶴悄悄握緊了扇柄,江照遠正伸出舌頭舔嘴唇上溢出的血漬,眼睛因為盈滿的能量舒服地眯起來,耳朵抖了一下,連帶着絨毛也顫顫,除此之外,毫無異樣。
“有啊……我腿有點麻。”江照遠扯着冷希鶴的衣服站起來,上下蹦了蹦,還悄悄用他的衣袖擦了手上的灰。
冷希鶴沒注意,他望着江照遠,陷入沉思。
他的血液對魔族九分療效一分劇毒,就算刻意控制下,毒素十不存一,但也足以放倒一頭成年魔族,江照遠居然毫無反應。
能與他的血液如此契合,簡直是上天送到他面前的機緣。
江照遠精準地捕捉到冷希鶴的驚異:“喂,我們做個交易。”
“你幫我找個人,我幫你做事。”
“你不知道我要做什麼。”
“不管是什麼,總需要我配合對吧,取血?割肉?取骨?有關混血的東西,玄之又玄,如果我心懷怨恨,會不會影響到你的計劃效果呢。”
冷希鶴沉吟一瞬:“做我的人間燭也可以?”
不可否認,他心動了。
想要研究明白血脈的秘密,必然是需要江照遠配合,就像江照遠所說,如果他心懷怨恨也會影響實驗結果,後果是冷希鶴不願意看到的。
江照遠不知道的是,這個修仙界的風氣還算友好,雖然與魔族不死不休,但那也是幾百年前的事了,人魔大戰後,魔尊失蹤,兩方開始休養生息,但兩族曾經互相蠶食的後遺症并沒有消失,魔氣仍在威脅人類,冷希鶴在尋找能讓兩族和平共處的辦法。
雖然江照遠并沒明确知道具體冷希鶴需要他做什麼,但輕而易舉猜中了冷希鶴的死穴。
人體實驗并不光彩,就算在弱肉強食的修仙界也是。
如果江照遠能自願,他有很多猜想都可以試試了。
“行啊,但我們要定契約!”江照遠根本沒猶豫,直接點頭。
“好!”
冷希鶴割開自己的無名指,直接發了道誓:“隻要……”他卡了一下,用眼神示意江照遠。
“我叫……江遠昭,遠方的遠,昭昭的昭。”江照遠笑眯眯道,尾巴毫不心虛地嚣張搖擺,“你可以叫我昭昭哦。”
冷希鶴目光炯炯,一臉鄭重:“隻要江遠昭成為我的人間燭,我冷希鶴答應他一個要求。”
“不是說找人嘛。”江照遠不滿撇嘴,在冷希鶴催促的眼神中咬破了自己的指尖,染血的雪白指尖在下唇點出桃花的痕迹,又一探身。
“我可要按照我們魔族的來。”
“答應你一個要求不比單純找人好嗎,我可是——你!”
柔軟的指尖帶着血液的氣息,點在冷希鶴的唇中,薄唇因為講話微微張開,差點就要含進去半個指尖。
天一宗長老、羲和劍劍主、天上地下最有可能飛升成神的扶光仙尊……
騰騰騰後退三步。
捂着自己的嘴巴,張嘴像要吞掉那點血液香氣,閉了嘴也擺脫不了剛剛一觸即離的冰雪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