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燕舞莺飛。
宣王府裡莺莺燕燕的一片,環肥燕瘦,好不熱鬧。
宣王爺就坐在一群美人中間,左擁右抱,口裡喝的是陳釀三十年的河東乾,耳邊聽的是樂府新編的玲珑樂。
周身賓客晏晏,往來不絕。
沈停雲站在宴席的角落,燈火闌珊的地方,看着王爺懷裡的美人,眼裡說不出的豔羨。但小侍衛看的卻并非美人,而是摟着美人的王爺。
宣王一脈并非皇族,隻是因為祖上有功,封侯拜将蔭及子孫罷了。宣王本人則是京都出了名的富貴閑人,厭惡國事,隻愛風月,府裡每半年一場的蘭芳宴,更是遍請王公顯貴、樂坊歌姬,在京都城裡頗負盛名。
宣王本人生得一副好皮囊,眼尾微勾,嘴角帶笑,天生就帶着一股風流味兒,為人卻又并不輕薄下流,反而待人接物十分和婉,因此在大呂上下頗有盛譽。
沈停雲本是要回後宅送東西,朝着人群看了一眼,正好撞見王爺在跟身旁人說話。宣王眉梢帶笑,眼角含着幾分醉意,泛着绯紅,酥了身子似的靠在美人身上。
小侍衛一下子忘了自己原本的目的,隻呆呆的盯着珠翠繞身的王爺。
“看什麼,再看也不是你的。”跟在王爺身邊伺候的貼身小厮倉銘正要去給王爺送酒,路過看見沈停雲癡癡地站着,于是笑着揶揄。
王府上下,誰都知道小侍衛喜歡王爺,滿心滿眼的隻有王爺一個,看見王爺便眼睛發亮,恨不得整個人挂對方身上。
但沈停雲偏不覺得自己表現得明顯,嘴硬着裝傻,說自己失神是為了王爺懷裡的宣樂姑娘。
倉銘嘿嘿的笑,怕把小侍衛惹毛了,也不堅持。
沈停雲把東西送回了後宅,過了好一陣子才折返筵席。
王爺不是一個好色之徒,但身在王位,又是異姓,沒趕上亂世的好時候,便再不能有任何引人忌憚的能力,不得不做出隻愛風月的模樣。
沈停雲不想看見王爺抱着别的人,即便明知道那些人同王爺不過是逢場作戲露水情緣,一夜過去誰也不記得誰,卻依舊覺得難受。
可自己隻是一個小小的侍衛,連喜歡這個詞都不敢鬥膽用在王爺身上,就算是心裡不痛快,也隻能不痛快着。
夜色漸深,持續了一整天的筵席終于散場,歌姬們已經紛紛離府,隻留了喝醉的王爺,獨自靠在矮桌邊閉目凝神。
今夜王爺沒有留人過夜。
意識到了這件事以後,沈停雲忍不住嘴角勾了起來,快步走到王爺身邊。
王爺喜歡清靜,除了心腹平日裡不許其他下人近身,倉銘跟着吃了幾盞酒,此刻不知歪在哪兒睡着了,沈停雲找不到幫手,隻能一個人把爛醉如泥的王爺帶回了後宅。
陳釀的河東乾力道太足,王爺沒喝多少,卻已經意識不清,原本如玉的皮膚透了粉,濃密的睫毛垂着,連眼睛都不願意睜開。
沈停雲架着王爺,感受到了對方溫熱的體溫,忍不住心跳如雷。
他從八歲被賣到王府,如今已經十二年之久,從第一眼看到當時還是世子的王爺時,就忍不住心動。小侍衛不敢靠近,不敢多說一句話,直到迷迷糊糊成了王爺的貼身侍衛。
能陪在王爺身邊已經很好啦。沈停雲不斷說服着自己。
醉酒的王爺身上帶着淡淡的酒氣,卻并不是尋常酒鬼混着汗液的臭味,聞起來暖暖的,像紅泥爐上溫出的清酒,很舒服。
蘭芳宴持續到今天這個時辰十分罕見,後宅服侍的下人們睡眼惺忪,身上都帶着醉意,沈停雲不放心把醉酒的王爺交給他們,于是讓衆人先行離去,獨自照料起王爺來。
沈停雲還沒将王爺送上床榻,就被吐了一身,他先檢查了王爺身上,确定污穢沒有弄到王爺的衣袍上,随後來不及過多清理,脫下被弄髒的外袍隻穿着裡衣把王爺往榻上扶。
王爺有了些許意識,覺得不太舒坦,掙紮了一下,一個踉跄,直接把小侍衛撲在了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