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時雨進宮見了喻寒依。
喻寒依躺在榻上,看起來很虛弱,臉色也不太好。他病了這些天,連政務都無法處理,更不必說去操心齊時雨的家事。
“陛下,臣今晚就和華兒拜堂了,陛下還有什麼想囑咐臣的?”齊時雨笑着跪在榻前,宮人捧了碗來給喻寒依伺候湯藥,齊時雨便接了碗,一勺勺地給喻寒依喂了下去。
眼下漠北軍已經整裝待發,小皇帝不知道還能在龍椅上呆幾天,齊時雨很珍惜給喻寒依喂藥的機會——畢竟,以後也不會有人會專門給一個朝不保夕的階下囚喂藥。
喻寒依喝了藥,嘴裡發苦,眉頭蹙着,沒有多少力氣去管齊時雨,隻道:“事到如今,朕還有什麼好說的?隻勸王爺日後更謹言慎行些,别被朕逮到了錯處,否則下次進宮,恐怕朕就要封妃了。”
喻寒依不懂,為什麼自己愛了這麼多年的人,自己竭盡全力,卻依舊似乎看不懂對方,更無法赢得對方超過君臣之外的任何一點好感。
因奪嫡死在自己劍下的大哥說過,自己殘害手足,沒有情感,是個天生冷血的怪物,注定會孤苦一生。可喻寒依覺得,無論是誰在經曆了那些喪盡人倫的手段後,都不會還像從前那樣天真無邪。
“陛下折煞臣了,臣哪來這樣的福氣。”齊時雨把空藥碗遞給了宮人,重新規矩地跪在喻寒依的榻前,裝得勤謹,但說出口的話卻不是那麼恭順,“陛下還有什麼要交代的?若是沒有,臣還急着回去洞房花燭。”
喻寒依咳了幾聲,叫來暖煙:“庫房裡的那對玉如意,賞給宣王吧,算是朕恭賀王爺新婚之喜。朕與王爺自幼相識,就算王爺娶的是個貓兒狗兒的,朕也不能冷落着。”
喻寒依的話回得屬實難聽,但齊時雨卻依然笑着,并沒有與之計較。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讓他三分又如何?
齊時雨收下了如意,讓倉銘拿着,喻寒依吩咐暖煙将人送出宮去,目送着齊時雨上了馬車。
“王爺打算何時将那事告訴王妃?”回去的路上,倉銘試探着問道。朝臣們的籠絡從老王爺在時就已經在悄然展開,如今滿朝文武,表面上處處猜忌針對宣王,實際上當中不少都效忠齊家。
齊時雨掀開錦盒,看了眼盒裡躺着的一雙精心雕琢的翡翠如意,一看便是價值連城的寶貝。他道:“不急,慢慢來,一次性把什麼都說了,也怕他壞事。”
“王爺對王妃這樣好,王妃能壞了什麼事。”倉銘讪笑道。王爺對人總是諸多猜忌,連枕邊人都不能幸免
“誰知道呢。”但直覺告訴齊時雨,有些話,還是别太早說了。
王府大門敞開着,門口站滿了下人,臉色各有千秋,都在候着王爺。
“怎麼回事?”齊時雨下了馬車,詢問管家。
管家渾身打顫,跪在地上磕了個頭:“王爺,方才潛鱗院傳來消息,王妃,王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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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停雲癱倒在了樓頂,死死地盯着斷裂的欄杆。
院裡的下人已亂作一團,管家也來了,急着去叫禦醫。
沈停雲頭腦發亂,根本記不清方才發生了什麼。
明明不久前還是久别重逢兄友弟恭的場面,小霭抱着自己,親切地喊自己哥,可之後……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小霭掉了下去?為什麼?
沈停雲喘着粗氣,抱緊了頭。所有的記憶似乎都在方霭墜落的瞬間被某種可怖的力量吸走,沈停雲什麼都想不起來,但凡試圖去回想小霭在抱緊自己的那一瞬到底發生了什麼,就會開始頭痛欲裂,連靈魂都感受到了撕扯。
院子裡吵鬧聲不斷,沈停雲在人聲裡聽到了王爺的聲音。
“本王才出去幾個時辰,王妃怎麼就成了這樣?!停雲呢?沈停雲他人呢?!把沈停雲帶來見本王!”
沈停雲從未聽到過王爺這麼歇斯底裡的聲音,吓得渾身發抖。王爺把小霭交給了自己,可自己竟然讓小霭在眼皮底下墜了樓。如果王爺問起,自己該怎麼回答?
實話實說,告訴王爺自己不記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