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疏語出驚人:“算我頭上吧。算我秦疏酒後失态,諸位覺得如何?”
酒後,勿傷,秦疏堂堂親王,不至擔不起這條彈劾。
這倒是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好路子。
但顯然,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将此事重拿輕放:“殿下何等身份,讓殿下代任玄受過,吾等惶恐!”
秦疏嗤笑一聲,半點不去兜這個圈子:“二皇兄失蹤多日,未有下稍,爾等才應該惶恐。”
“襄王殿下此言何意?!”
“秦疏!你将漢王殿下如何了?!”
秦疏搖頭,戲谑笑起:“諸位才是皇兄的心腹。列位大人自己在這裡喝酒,來問小王皇兄的下落,諸位不覺得可笑嗎?”
似是有些詫異于秦疏的回複,溫從仁微有失神。
終了,溫從仁沖着面前的秦疏悠悠一禮:“那便說定了,此事由殿下負責,立契吧。”
血融、契成。秦疏再不多言,拂袖而出。
秦疏擺擺手招來任玄:“去買份月餅給我。”
任玄詫異望對方一眼:“都這個點了,哪裡還有月餅?”
“你等等——”襄王殿下内心警鈴大作:“現在什麼時辰了?!”
···
襄王殿下踩着亥時的尾巴梢,将将在子夜之前回了陸府。
秦疏有些頭疼的揉了揉陽白穴。
服了,都怪任玄,讓那混賬天天往盧府跑,
中了藥,還要本王去善後。
拖到這麼晚,結果月餅店都關完了,這下有的慘。
穿堂下,沐風這白眼狼又在加餐,門口的響動讓這畜生警覺了一下。
望着是他,這畜生爪子都不帶挪地兒的、繼續埋頭大快朵頤。
這要是陸溪雲,這白眼狼一早就撲上來了,啧,白喂這麼久。
秦疏讨好的從懷裡掏出一塊肉幹,賄賂起這畜生來駕輕就熟。
“沐風呀,你哥在哪間屋?”
那霜狼望一眼肉幹,又望一眼秦疏,最後扭頭望了望花園的方向。
“好兄弟。”
秦疏摸狗頭一樣撸了一把沐風的腦袋,險險讓這白眼狼咬下一塊肉來。
光華似水,皓月當空。
那園子裡有蛙聲蟲鳴,不算靜谧。
陸溪雲完完全全不是傷春悲秋的性格,哪怕是過中秋這樣适合望月傷懷的日子,也并不存在舉杯邀明成三人的憂悒景緻。
院裡的石亭是空的,陸世子在種樹。
秦疏湊上前,心虛的沒敢大聲,隻自然而然的搭了把手:“怎麼出來弄這些?”
“姑母晚上送來的。”
陸溪雲繼續填土,青年顯得頗是有些無奈:“這種西疆的桂樹,很難适應其他地界的水土。明天再種,可能就活不了了。”
秦疏的重點不在這裡:“大夫說你可以下床了?”
陸溪雲避過視線的交彙,回答的模棱兩可:“不知道,但晚膳以後就感覺很有氣力。”
果然是那個溫從仁在搞鬼。秦疏低頭暗罵一聲,繼而道:“那個溫從仁,以後小心點他。”
陸溪雲詫異擡眸:“怎麼了?我覺得從仁挺好啊。”
襄王殿下小聲嘀咕:“你覺得誰都好……”
“什麼?”
“沒……”
秦疏歎上口氣,繼而沉下聲色語重心長起來:“溪雲,朝堂之上,想攀附上你陸家的,多如過江之鲫,你不能誰都去信。”
前面的青年停下手中動作,擡眸去望他:“你是嗎?”
啧,緻命問題。
秦疏迎上青年目光不閃不避:“不是。”
這是假的。
他當然是。秦疏向來自我認知清晰,他可沒有那麼光明磊落。
秦疏當初接觸陸溪雲,完全就是為了搭上皇後的線。
他在騙對方,因為陸溪雲會信,這家夥實在太好騙了……
但襄王殿上屬于自己上了車,反手就要把車門焊死的那一類。
他先騙到了,那就是他的了。
秦疏繼續笃定着:“我絕不會害你。”
這是真的。
秦疏知道自己多疑多忌,連處處維護他的皇叔,他都防上幾分。
人心似水,誰敢說自己能看透。
可他能看透陸溪雲,這家夥太幹淨了,幹淨到能讓秦疏清清楚楚的看明白——這家夥在不加遲疑的對着他這個百官口中的‘野心家’掏心掏肺。
秦疏覺得自己稍稍恢複了些信任人的能力,他覺得自己像個人了。
“啧,别這樣,雞皮疙瘩都被你搞起來了。”陸溪雲招架不住了:“我又沒說不信你。”
陸溪雲倉促另起話頭:“你晚上做什麼去了,搞到這麼晚。”占領道義制高點:“你自己講給我帶月餅的,害得我都沒讓福伯買。”
完,又撞回槍口上了。秦疏思索一圈,決定先把鍋推給他敬愛的王叔:“王叔給一群混賬陰了,我去幫忙來着。”
秦疏說這,從懷取掏出一包桃酥:“月餅店都關了,我從酒樓拿的。圓的甜的,差不多吧?”
“差遠了好吧!”陸溪雲回身去取水壺,憤憤不平:“中秋吃月餅是習俗,誰中秋吃桃酥啊。”
水流沿着樹幹緩緩滲入土中。
秦疏幫着用手壓實土壤,讨好笑笑:“中秋嘛,重的是團圓的意境。”
陸溪雲明顯更蔫了:“可父王也不在皇城。”
襄王殿下張口就來:“不是有我嘛。今年湊合湊合,明年我陪你回西疆過中秋總可以吧。”
“你說的。”
“我說的。”
陸世子勉強同意了這個‘先湊活一年’的說法。
秦疏把那伸向桃酥的、不安分的爪子擋回去:“都是泥,先洗手去。”
陸溪雲才不管這些,不給就搶。皇城是武禁之地,秦疏還真不怕他。